冷不丁的一句,把我唬了一跳。
难怪他要那个高处不盛寒的位置,要知道,他的“仇人”是这样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孝庄。皇太后。
除非是皇上,还有谁能动得了她?然而,即使是皇上,面对这样的势力,或许有时也不得不低头吧……
我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才现自己竟然开不了口。
是的,能说什么呢?我只是来自于千年后的一个旁观者,即使我渐渐开始融合,却始终无法真正体会到现在朝代中人的那种无助。现在是封建社会,现在是在权力下人吃人的社会,我……能有什么立场插嘴?
常宁看着我欲言又止,渐渐松开了手,直直地凝着我,仿佛在回忆什么:“但是,宛文。正当我一步步部署着自己的战略时,却突然有个女子跟我说——‘不要为死去的人活着’。那个女子明明没有绝世的容貌,甚至只称得上清秀,但我居然一直无法忘记这句话。”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轻了不少:“曾经,我觉得的确是这样,我准备尝试了,但是,这个女子却有突然消失了……我去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我以为,连她,都‘消失’了。”
他凝我的眼神忽然多了些什么,我不自在地别开了眼。
似乎是被我的举动所牵绊,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宛文,其实,我从没想过,除了罗纱,我竟然还会为其他的女人担心。你知道吗?我想为活着的人而活,但是,我却不知道我该为了谁而活……”
他看向罗纱的灵牌,忽而笑了笑:“或许,我始终是该为她报仇的。我——最终还是选择了这条路。但这里,我再问你一次,你,能离开‘他’吗?只要你离开‘他’,我不会拿你去做任何要挟,你依旧住在这个庭院里,依旧,做我的女人!”
仿佛是在宣读一份归属,我惊诧地抬头看去,但他却不看我。
微弱的灯光从常宁的身后漏出,有一种低低的迷离。
他的全身仿佛笼罩在一片寂寞中,我想看清,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神色。他的脸埋在黑暗中。也许,自从罗纱走后,他便一直是在黑暗中。所以,从前,即使我每次看到他都是温和的微笑,我却始终看不到他眼底的温暖。他的温和是面具,是枷锁,是他对外界的一种防备……
心里有种酸楚,我垂下了眼。
如果没有事先遇到玄烨,如果没有历史的玩笑,也许,我根本不会身处这种复杂混乱的局面中。我明明不是一个懂得关心他人的人,明明是个冷血的人,却在这个朝代中,为太多的人难过过。
常宁并非真的想要造反。他不贪恋权利。但他,又是无从选择。为什么,这个世界要有那么多的无奈?我该恨他的,我却——恨不起来。
线垂下掩盖了眼睫。我转身,离去。
也许这些早在预料之中,常宁只是看着灵牌,并没有阻止我。
月色下,只有两条人影,在风波动的缥缈中,渐行渐远……
风很大,也很冷。
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个人的单薄,然而也仅仅是知道,我是过客而已,一直都是如此而已……
☆、第七章离难逃离九重烟1
确定无人跟随,我匆匆地一路行去。树影稀疏,草木低迷。
按照原本记下的路线,我走得极度小心。风拂乱了线,撕磨着耳根。踩下处是草叶的一片摩擦,出轻和声音。
没有在路上撞见什么人,寂静的夜,我摸索着前行,忽然手臂一疼,有根树枝划过了臂膀,许是擦破了皮,只觉得火辣辣的。我一咬牙,忍着痛继续向前。
远远地可以见那个木质结构的轮廓。藏得很隐秘,若不是仔细看便完全觉察不到那里有木屋子。正是当初听见苏鳕谈话的附近。叶影间漏下几点光,照出一片斑驳,反而有些阴森。此时才庆幸自己是无神论者,对黑暗并没有多少畏惧,我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上前。轻轻地触了下门,摸索了下才知道并未上锁,只是单纯地从外面上了栓子。
也许是怕金属的光泽过于招眼吧。我估摸着,一用力,栓子便落下了。
“吱呀——”地一声,划过寂静的夜,仿佛一把刀刃,在虚空划出了一道口子,极是刺目。
没有光线,里面黑成一片。我眯了眯眼,竭力想要看清里面的东西。
“这个时候,还来做什么?”
苍白无力的声音,平静地没有一丝波荡。毫无生气,就如一个无情感的傀儡。
但……
却是异样熟悉的声音。仿佛有什么冲上咽喉,干涩的感觉。心突兀地开始跳了,原以为此生再不相见,谁知道这样无预兆地又出现在了面前。虽然之前有多少的期待,但当期待真正成为现实的时候,竟然,是这样的猝不及防。我不知道苏鳕为什么要将他留在这里,但这一刻,我突然这样的感激她。
“怎么不说话?”他又问。
“笙……”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这样唤着他的名字。下意识的冲动,没等他反应,我已经上前一把抱住了他。柳品笙的身子一时的僵硬,许久,才缓缓地,伸手,轻轻地抱住了我。他瘦了。瘦了那么多。反复很虚的身子,感觉到的心跳,竟然也是这样的轻。
“你怎么来了这里?”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最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