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真的是欠了那么多的人,还不清,还,不清……
“昏迷了三天,你需要好生休养,我会让齐差来照顾你的。”这样丢下话语,他没有再看我一眼,转身离去。身形在门槛隐没,仅留下几不可闻的低语:“有了生孕,要好好照顾自己。”
生孕?孩子!我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腹部,起了低朦的暖意。
是那次吗?那允许自己放纵的最后一夜?这算是一种眷顾?又或者,称作是种讽刺更加来地贴切……明明已决心脱身,谁知,竟有了这一生切不断的血脉……
齐差便是我初睁眼时见到的那个少年,眉目清晰,倒也伶俐。
休养的几日我多只顾自出神,偶尔齐差会来给我讲上几个外边的事,而柳品笙,几乎总是远远地站在一边,只有我唤他的时候才会来近前不痛不痒地说上几句。
依旧的清冷,可现下只叫我心沉,压抑的情绪间,才知道自己亦是放不下他的。
并非是爱,却又不只限于友人的情感。我,找不到贴切的词去形容……
或许,自那日宫夜追杀的同经生死,我便同他已无法断离关系。那种情感,或许源于的不过是种依赖——身入深宫,第一次被人这般慎重地保护生命。但后来,他的坚忍,他的孤独,他的哀恸,他的隐殇,他的仇,他的恨……一切的一切,开始不住地侵染了我的灵魂。
爱他吗?那不是爱。
在乎他吗?在乎!
这也许已是唯一的解,并非爱,却是,放不下……?
“柳大哥半就日日去那宫墙外,常一站就是半日,也不知是在望的什么。不过那天倒是带了姑娘回来,那时还真被吓了一跳,那种神色让我差点以为他要疯了。”齐差看着我将药喝下,一脸的笑意。
我微一愣,这样清澈简单的神色,有多久没见过了呢?受感染般笑起,又略苦涩。
柳品笙,你既根本放不下我,又为何不敢来见我?可若你真自认为给不了我幸福而要放手,那如笼的紫禁城内,你还在,留恋着什么……
客栈外是行人的嚣嚣嚷嚷,此种情绪,剪不断,理还乱。
如果当初他有带我离开,我同那人之间,是否就不会含有那么多的心痛与心哀?
视线过处,人影匆碌间含几声吆喝。繁华的京城,突然回神,才想到自己来清朝后根本还没好好地游赏过。自初时便入了宫,而后的一年,又是身处深邃的权势旋涡。
“齐差,带我出去逛逛好不好?”我眨了眨眼问,几分期待。
“不行。”齐差答地干脆,“柳大哥说要好好照顾姑娘,万一出了什么事,看他那么在乎姑娘的样子,非杀了我不可。”
看他一副怕怕的样子,我不由笑出:“那我自己跟他去说好了。”
“说什么?”门应声推开,却见柳品笙着了身藏蓝的儒服,几分翩翩。他似是很忙,时常是四处寻不得他,又会在人不经心的时候出现。可至于他究竟在忙些什么,我不知道,亦不想知道。
“我想出去逛逛。”笑起,我盈盈道。
柳品笙的眉微皱:“可你的身子……”
“早没事了。”我一脸的坦然,瞅了眼甚至还未笼起的小腹,不甚经心,“整天闷在屋子里,那才会憋出病来。”
几下的坚持,柳品笙终是敌不过我的“软磨硬泡”,应下陪我一同上街。
换了身素净的汉服,飘飘的衣袂加之小巧精致的绣鞋,格外的舒适。
镜中的女子依旧有些憔悴的神色,但不难见眉目间的舒然。离了紫禁城,那个诅咒终于解开,眉心的锁,再也口不了哀思。
说来颇有惭愧,做了许久的古人,我犹挽不了那貌似复杂的鬓。由齐差替我梳罢,下了客栈便见立于门口的那个人影。
“走吧。”我一笑下小跑而至,挽起他的手便向外拉去。
一时的僵硬,柳品笙极不自然地从我的“魔爪”间将手抽出。
他的脸红起,颇是尴尬。我忍不住笑开。声散于四面略似迷曲,让人怀念。
身后有视线落上,对他的惊疑我不予理会,但,这才是真正的我。没有宫内的谨慎谦卑,我还是此般在自由时的无拘灵魂。
街上四目琳琅,我在店面间穿行,无甚疲意。
这里是繁华的京城,是天子脚下之处,是在那个人凝视下的皇土。强国,国都必强;治国,国都先治。此般纷繁往来的人流,或展颜或神和,太平盛世,偏偏,没有人知道他的疲惫。这次我终于脱身,那么,他呢?知道我的死讯,他现下可好?
“怎么了,宛文?”见我呆,柳品笙不由上前问道。
我答了句“无甚大碍”,便凝眸看他。
彼时的风姿绰约在现下哪还有踪影,他满身的琳琅皆为我所相中的细碎物件,好不滑稽。
这显然是他第一次陪女人逛街,也不知有了这次后他还肯不肯再陪我出来了。但这又怎能怪我?喜欢购物本来就是女人的天性,更何况,这是我第一次游这清朝的街道。
在我的注视下柳品笙有些低郁了神色,我却再也掩不了笑意。扬起一副事不关己的神色,我便向一旁卖面具的摊子走去。
各种各样的面具,极尽夸张的色彩,一旦戴上,谁又知道下面掩藏的又是怎样的嘴脸。拿在手中有微微的凉意扩开,我略有出神,忽有想到了雅薇,心便不由地压抑。初入宫时便以为同她可以成为好姐妹,谁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