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永远记住,这般一个从不向他屈身的女子。我知。
突然间,死亡的边缘中我竟记起了那么多往事。一点一滴地过了脑海,一点一滴地泛过心间,依旧温馨而苦涩。眼角有一丝涩意,在飞翔般的堕落中,纤薄的身躯边散开几抹晶莹,流尽繁华。
终究,我是爱他的。
玄烨——这个永远不可能只属于我的帝王。
他是否会怨我,怪我,而当一切的真相揭露出来后,又是怎样的愧疚终生?
思绪离散,耳边的风中,我等待着最后一下破碎一切的疼痛所带来永恒的黑暗。
呼然而过的气旋,陡地似被什么给托起,刺着肌肤的是冰冷的寒水。过大的冲力让一切涌过这般的汹然,几口喝入的水,仿佛冰割痛喉咙一般的刺痛一片。
谁会想到这鼓楼的位于紫禁城的边缘,其外竟是不知自何处汩流而来的何水。
全身的痛迷了思绪,头痛欲裂,连小腹处也多了几分的剧烈。
眼,睁不开。
朦胧中,仿佛见流动的人群。高耸的大厦耸立,高桥段间车辆纷繁,又几多的繁华似锦。真的,回去了吗?一切恍然如梦,身体内陡地生起一阵裂躯裂魄般的疼痛,将我的意识生生撤离。
离那些曾经熟悉的东西越来越近,似就要触及,却陡的,有一股力量将我拉了过去。
好难过,无法呼吸……
☆、第三十五章?今夜云清眠不眠
若说恍如隔世,此便为恍如隔世;若说浮生若梦,此际便是不知身在何时……?
睁眼时,微入了光色。我细眯之下略有期盼地将四周看清,心陡地又跌了下来。
古旧的陈设,雕栏几案,非如平日所处的宫中这般堂华,却有分明依旧是古时。竟是未回去?陡地一触睫颤,眼角似有几分涩意。
“姑娘,你醒了?”一声呼,让我不由地把视线移了过去,却见是个十来岁的少年。那一双眼乌亮地扑闪,未及开口,却见他高喊一声“柳大哥”,便已呼呼呵呵地冲了出去。
柳——大哥?
是他吗?是他吗!
我陡然间直起身欲随那少年追去,谁知全身酥软下一时力空,便是顺着床檐径自翻了下去。
全身的冰凉在撞上地面时起了一阵剧痛,咬牙间,我不由地倒吸了口冷气。但也几乎在那同时,自屋外陡地闪入了一个人影。回神间我已入了一个怀,小心而似怜悯,偏未有掩他独有的笨拙。
他未出言,我却猛地抬头。
那眉睫,那眼瞳,那鼻梁,那嘴唇,那一一画勾勒出他五官的弧线……
原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一下子,偏在感受过生死之后突然又出现在了眼前。
“柳……品……笙。”颤抖的音吐出的字亦是飘渺而不定。
他的动作在瞬间僵硬,却依旧持续着动作,不自然至极地将我小心地护回了床上,应道:“是我。”
清冷的声,正是他的,却又较之前平添了几分沧桑,情感间透着一种不易琢磨的情绪。
突然间断线的泪,连我自己也不知是从哪来的。
只知的是,他的一声应便如一把钥匙,直直地开启了一直被锁在心间的所有酸涩。
他没有死。柳品笙,他竟然没有死!
落泪如线。低低地哭,安静,却第一次这样放任地让自己的抑郁倾出。
他轻轻地擦拭我的脸颊,试图制止这种细流,而我视他,却泪愈多,甚至迷了视线,看不清他的面容……
别过已近半年了吧。以为他已经死了,以为,此生永别。当初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尤为清晰,又似,恍如隔世。
“你没死……柳品笙。”低吐的音,我更似在说给自己听。一切太过突然,从紫禁城的宫墙坠下,再次睁眼,明不知身在何处,竟又再次见到了他。思绪略略有些乱,我却陡地锐利了视线:“你没有死,柳品笙,又为什么要让我以为你死了!”
直白而微怒的视线,声色间有似刃的不容抗拒。
为什么不来找我?若是难以入宫,又为什么不让李源告诉我——你没有死?
那送入我手中模棱两可的传话,又,算是什么……?
“宛文,我,终究不可能给你幸福……”空幽的话,柳品笙眼间的低邃变得几不真切,“给不了你幸福,甚至,因为我的存在,会,毁了你的一生。”
为了我?竟只是为了我?
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身上虽然酥软无力,却用上了全身的力气:“这话何解,柳品笙,难道你还准备报仇?”
但他没有回答,那缕视线不再落于我的身上,而是移向了屋外。
随之看去,我望见那落红的残零,几近令人窒息的沉默。
而他,略不自然的紧握的手,亦随衣衫将那种压抑传入了掌心。
“不了,我不会再动他。”
清晰的语调,可我为何会心痛如斯?
柳品笙转眸时已叫人看不清他眼中所隐含的情绪。一字一顿的,他道:“自那日看到你的绝望后,我便已决心放弃。只是,初时是为了莫再让你为我流泪,而今,却是因为没了下手的勇气。宛文,你爱上他了。我若杀他,你会——恨我。”
我感到心间突然间一阵触痛,张口,我却寻不得分毫辩解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