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络罗氏·宛文。”我答着,心里只道这女子好生傲慢,问道,“你是……”
“乌雅氏·黎晨。”她微微扬头,满含威慑又不失端庄,话中倒没多大的敌意。
闻言我骤地一惊,心里极是郁闷。
没想到第一天就把未来的德妃给得罪了,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身边良慈的身形显得有些瘦弱,无端惹人怜悯。说我是受到蛊惑也好,或是说对她有可怜之意也罢,这般大庭广众之下,我竟然对她笑言:“良慈,我同你一见如故,现下不如让诸位姐妹作个见证,我们一拜姐妹如何?”
我做事从不喜欢拖泥带水,既然已经得罪了,强撑着脸面也没用,倒不如撕破脸皮来得干脆。何况未来的宜妃也未必没那个德妃得宠,当然,这前提必须是——那《康熙微服私访记》并不是胡编杜撰。
我有苦难言。
☆、第三章?夜闻曲中悄别离
良慈的诧异,雅薇的担忧,黎晨的漠然,还有一边柳敏的幸灾乐祸……所有的情感纠结着漫天飘旋,呼之欲出。
我霍然睁眼,只觉得额边有隐约湿透的汗迹,微微一阵风,带过一片的凉。
选秀第一天对我的影响不可否认的大,以至近几日我的梦境里总是那样杂乱的景象。
“小姐,你醒了?”小桃在见我醒来,忙是端上一盆热水替我洗漱。
我随着她摆弄,目光从窗棂幽幽投出,恰好看见树间扑落几只惊鹊。
阳光下暖意乍现,空气也多带了几丝的详和。若不是水擦过肌肤后骤然地聚起了些许的寒意,我当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仍处在一个依旧未醒的梦中。
这时回想,来到康熙年间已有一月有余,如今只觉得自己同这里的女人日益相似相似。
回语时敛眉低声,起脚时轻步缓足,展笑时低收神,独坐时淡然不惊。也许自己和她们唯一的区别已经只剩下名利不争的那种心境,原因只是不想舍掉原有的我最后仅存的一丝尊严。
仍记得初来这里不久,东厢就有秀女吊死在房中的消息,风波至今还未消却,几日前就又无端有侍卫跑来查房,竟然真从一名秀女的房里搜出了几张符纸。那秀女被迫送出宫去,然而,几日后,直到她家人闻讯来寻,才知道她竟然在出了宫门之后无故失踪,再也没了消息。
“宫廷啊……”无端地轻叹一声,我对小桃淡声道,“去打盆药水来吧,脚还是疼得厉害。”
小桃应了声就出了门,回廊隐约传来渐远的步声。
我抬眼看了看自己的脚,颇是无奈。
原本自己穿高跟鞋时从没有过不不舒服的感觉,但现在一穿这满人的鞋竟然总是浑身不适,而偏偏在这秀女宫里天天练的就是那婀娜的步法,好不怄气。
“宛文小姐,您要的药水。”
因为门未关,来人从外轻推了一下便进来了。
我抬眼看去,才见那人不是小桃,而是个盈瞳细闪的宫女。她的饰简单细致地挽作了垂鬓,通身银锦秀衣,锦帕别于腰间,脚着一双纤运裹足小鞋,极是乖巧之状。
见我疑问的目光,她盈然一笑,目中似含星辰:“奴婢名作‘曲燕’,主子是玉儿小主,方才小桃姐似有要事被人叫了去,我就替她将水给小主端来。”
纳喇氏·玉儿的宫女?许久才隐约想起似有这人,微微蹙了蹙眉,我示意曲燕进来。
她行走时的步履缓然不惊,眼中的笑意恍惚间似是越浓郁,明媚地四散异样的光彩。
我看得不由心里暗叹,纳喇氏果然是名门出身,即使一个小丫鬟,也是这样的惊艳。
正出神,这时忽听门外有人唤了声“宛文”。
曲燕察觉过来,当即顿了步子,恭敬地做了个万福:“良慈小主。”
良慈站在门外,依旧一身媚骨,冲我淡淡一笑,娇啧道:“你起的也算真早,我不知已来过几趟,只因不想打扰你睡眠才未叫你。到现下才终于叫我等到了。”
我扬眉,眉目间也有了几分淡然的笑意,算是回敬。
从那日初选之后,良慈就同我颇是亲近。也许是因为那日的话让她有所感动,也可能——她不过认为我是树大好遮阴。
良慈抬足步入房中,经过曲燕身畔时,我分明见她的身子无预兆地一倾,两人纤瘦的肩膀相触的刹那,陡然宛重千金。这一撞之下盆子一歪,顿时液体四溢。金属坠地时浑音重然,而良慈只是对着曲燕嘴角微微一扬。
那笑带点快意,融在风中偏如春尘。
曲燕的唇色微微泛白,情绪虽然竭力遏制,但紧咬的嘴角暴露了她的怒意。
我张了张口正欲安慰,只门外步声急促,随即便见小桃急急跑进了屋,看到一地的狼藉,她顿时愣在门口说不出话来。
良慈忽耐声道:“小桃,药水洒了,还不快去弄盆的。”
被一句话点醒,小桃慌忙又一路小跑出了门。
良慈看着小桃离开,转眸对曲燕笑道:“你是玉儿小主的丫鬟吧?这里的事会有人打点的,你不如回去看顾你家主子。”
曲燕神色一沉,也就敛声退下了。
对着良慈,我微微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似乎知我在想什么,此时淡声道:“宛文你是认为我有心在与玉儿作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