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病床边的方椅,“过来坐吧。”
齐添福坐过去,将带来的礼盒随一扔,“好久不见,你也老了,不过还是那么瘦。”
甚至比以前还要瘦。
铭笑,“生着病呢,能不瘦嘛。等我好了就长肉了。”
“生了什么病啊?”
“胃癌。”铭语气淡淡。
齐添福瞠目结舌,他没想到夫妻两都会因为癌症受罪。
“能治好吗?”他还抱着一丝希望。
铭摇摇头,“晚期了,只能这么熬着。”
齐添福张张嘴,懊悔道:“我要是早点来找你就好了。”
他一直以为老友过的还算幸福,也没想着要去打扰他的生活,可现在看来,还不如早点去打扰他呢。
铭笑话他,“早点找我,我就不用生病啦?你都多大了,还这么真呢?”
铭自己心中有数,他这个病啊,有早年吃不饱造出来的病根,也有这些年情绪不好导致的恶果。
不是什么早不早就能解决的事情。
反正呢,他是坦然接受了。就是苦了他的孩子们,不认命,拼死拼活攒钱为他治病。
“怎么不能?若是小姐帮忙,你肯定能在刚现的时候治好的。”齐添福据理力争。
他曾经打听过的,听说国外有早期癌症的治疗方法,若是早一点……
“别张口就是小姐帮忙,你又不是小姐,别老是仗着小姐心善,就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替她拿主意。”
铭皱着眉,见不得齐添福这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需要别人替自己决定。更何况那还是小姐。
“我知道。”齐添福闷闷道。
他就是一时口快,平时他都听小姐的。
“小姐现在好吗?”
“挺好的,老爷走了之后,小姐就接过了他的饭店,年纪小小就有许多金点子,小周能力不错被她提拔上来,帮着她实行计划,将老爷留下的宁国饭店管的蒸蒸日上。如今又置办了很多产业,将家里展的很好。”
齐添福提起张姣来十分自豪,跟铭说了许多小姐做下的大事,夸赞她手段高。
铭欣慰,他也听说了不少对宁国饭店的赞誉。“小姐像老爷,老爷当年也是这么厉害。”只是老爷身体弱,没那么大精力,可惜了一身才华。
“是啊,这次也是小姐让我来找的你。”齐添福坦白告诉他。
“找我做什么?”铭讶异。
“请你出山帮她做事。”
铭自嘲的笑笑,“算了吧,我现在这副德行可帮不了小姐,只会拖累她。”
他将被子下的另一只胳膊拿出来,就这么直观的摆在齐添福面前。
齐添福一把握住他的右胳膊,“这是怎么回事?你的右手呢?是谁干的?”
齐添福惶恐万分,以为铭是遭到了迫害。
铭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背,“不怨谁。早些年在西贡工厂的时候,不小心卷进机器里了,还好只是丢了一只手,命算是保住了。”
他说起自己过往那些经历时,一点感触都没有。齐添福觉得他平淡的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与他自己没什么相关。
“你过得这么苦,怎么不回来找我们呢?”齐添福心疼的责备着。
“我哪还有脸回去。”铭用仅剩的左手扇自己的脸,“我这辈子对不起老爷,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子女,唯一算对得起的只有我妻子了。”
老爷病重他没赶回来,父母年老体衰却还要帮他养孩子,子女年纪轻轻就得背上他这个重担。他哪里对得起这些对他好的人呢?
“老爷没觉得你对不起他,他走之前还说遗憾没再见你一面。”
铭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猛抬起头,想将眼泪流回去,“我就是对不起他。”
他那时候明明接到了电话,却没回来,因为妻子突然病危,需要送进医院做手术。
齐添福叹气,没再劝他,这应该就是铭心里的结吧。
“别多想了,好好养病吧。”
铭沉默不语,情绪又回到刚刚的平静,“我求你个事吧。我日子不多了,最放不下我那双儿女,他们年纪轻,日后劳你帮我多照看一些。”
他没有旁的亲人了,只能求齐添福这个跟他有些交情,还算讲信用的人。
“好,我会的。”齐添福郑重承诺。
“我大女儿叫莺,小儿子叫岐。我爹娘把他们养的好,孝顺又懂事,又学了我娘那一门川菜的手艺,如今在月牙湾开了家面馆,生意还算过得去。”
说起儿女,铭脸上不自觉的带了笑,“咱们好久没聚过了,下回你再来,我让他们给你准备一桌好菜,咱们喝两杯。”
“好啊!”齐添福没拒绝,笑着听他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