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旧还是那副散漫的模样:“等你。妈睡了,你偷偷出来呗。”
“真的不行,你回去吧,我等会就睡了。”在十七岁的云向晚看来,晚上偷偷出门这事,恶劣的性质简直就等同于杀人放火,她是绝对不可能做的。
霍轻寒吸了口烟,缓缓吐出青白的烟雾,只淡声说了一句话:“我等你,对了,出来时,记得穿那条白色的长裙。”
说完之后,他就挂上了电话,重靠在了围墙上,继续等待着。
云向晚整个人像是着了火一般,出了一额头的薄汗。她不断地给霍轻寒打着电话,想要劝他回去,可他却始终没有接听。云向晚又给他去了信息,可他却是看也不看。
他像是笃定了她会出来,又或者是,他可以承受就这样站一晚上的后果。
烦不胜烦的云向晚关上了灯,躺回到了床上,打算不再理会霍轻寒。然而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整个人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灼烤一般,根本无法安静。
桌上的时钟缓慢地走着,每分每秒,都像是酷刑,切割着她的理智。
云向晚就这样被默默地切割着,当那时钟和分针都指向十二点时,“啪”的一声,她体内那紧绷着她十七年的理智神经终于被崩断。
云向晚从床上一跃而起,从衣柜里取出了霍轻寒说的那件白色长裙,利落地换上。然后,她深吸口气,打开了自己的卧室门。
门外静悄悄的,只有丝缕月光从窗户透入,隐约映出房间内的影子。
云书娟作息时间规律,十二点时便已经在自己房间睡下。但偶尔在失眠时,她也会起身去厨房喝水,或者是出客厅露台看下月色。
也就是说,云向晚很可能会被现,而如果被现了,她面临的将是云书娟严厉的惩罚。
然而云向晚还是义无反顾地步出了房间门,她在地板上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危险的,如同人鱼在刀尖起舞,恐惧,惊慌,疼痛,却又带着一种快感。
她的手心,她的背脊上,全是一层黏腻的冷汗。
人人都有叛逆的因子,她被压抑了十七年的对自由的狂热,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她用微颤的脚,一步步走下了楼梯。她用微颤的手,打开了大门。
然后,她走向了后院,朝着霍轻寒的方向走去。
从一个舒适而封闭的城堡,进入了另一片危险而自由的荆棘密林。
霍轻寒已经在路灯之下站了五个小时,脚边有不少的烟蒂。然而在看见云向晚的那一刻,他原本耸着的眼皮掀起,黑眸亮沉,像是瞬间看见了流光星火。
面前的少女,纤细秀致,穿着纯白的长裙,看似柔弱,眼里却有股韧劲。
像是个偷吃了糖果的小孩,天真又甜美。
他走上前去,拿起黑色的头盔,细心为她戴上,又牵着她坐上了自己的重型机车,嘱咐道:“抱稳了。”
“我们去哪?”云向晚不好意思抱着霍轻寒的腰,只能双手拉着他T恤的腰部布料。
“你最喜欢什么图案?”霍轻寒却是答非所问。
他经常这样,忽然抛出个奇怪的问题,云向晚也习惯了,当即便说出了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答案:“史努比。”
她喜欢史努比的卡通形象,可爱,逗,买的很多文具上面都印着史努比。
“抱稳了。”他再次重复了这么一句话。
云向晚打定主意,自己只会牵着他的衣服,然而没想到的是,霍轻寒却一踩油门,重型机车带着她,风驰电掣地往前飞奔而去。
在求生的本能面前,任何誓言都可以违背的,云向晚心脏狂跳,立即用双手环住了霍轻寒的腰,将脸靠在他那宽阔的背脊上。
很明显,霍轻寒就是故意的,云向晚听见了他胸腔内传来的低沉的笑,畅快的,心满意足的。
此外,云向晚还听见了风声,从自己的耳旁呼啸而过。她抬起头来,看向天空,暖黄的路灯不断地往后飞而过。光影蓬蓬,如同一团团暖黄的棉花糖。
他带着她挣脱了束缚,危险又自由。
最后,车在一间纹身店前停下。纹身店在背街小巷里,通宵营业,似乎只做熟人的生意。
霍轻寒带着她,轻车熟路地进去,里面的纹身师戴着口罩,抬起头来,跟霍轻寒打了个招呼。
纹身店的沙上胡乱堆着很多画册,霍轻寒走上前去,弯着腰把那些画册全部整理好,收拾干净了,才让云向晚坐下。
“乖乖等着,马上出来。”他嘱咐道。
说完之后,霍轻寒便朝里间的纹身室里走去,走了一半,他忽然停下,再次转过头来:“不准跑,听见没?”
他似乎一定要她的保证,云向晚只能点点头。
霍轻寒走了进去,里面隐约传出了纹身师和他的交谈声。
“女朋友?好纯。”
“……快是了。”
“没见你对人这么耐心过,终于找到能治你的人了?”
“快纹吧,废话这么多……她等着呢。”
云向晚坐在沙上,仔细打量着周围。这里和她熟悉的世界完全不一样,充满了禁。忌,黑暗,危险。墙上布满了各种纹身的图案,有的张牙舞爪,有的唯美精致,但全都肆无忌惮地凸显着自己的存在。
云向晚坐在沙上,感受着这个陌生的世界。纹身店的落地窗外,是寂静的街道,偶尔有一两个醉鬼,脚步踉跄着穿行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