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已经迟了。
剑刃无声无息地递过来,就像是平平往前一送,是锋锐的剑锋刺破血肉的声音,在静寂的空气中响起:“嚓。”
曲清江瞳仁猛地一缩,他像是不敢相信似的,慢慢地回过头去,却见身后原本无人的半空中,跨出来一道玄色的人影,那人双瞳血红,目光冰冷而讥嘲,像是在无声地说,你也不过如此罢了。
曲清江嘴唇动了动,正欲说什么,却听到自己的胸膛处,传来咔嚓的一声脆响,他知道那是什么。
是他的元婴,是他引以为傲的剑意,是他固执守己,始终如一的道。
在此刻碎裂了。
剑光渐渐消散,白色的鹅毛大雪再次飘下,曲清江甚至能听到雪花簌簌落地的声音,重得像是耳膜边的重锤,砰,砰,砰。
还有流水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他恍如意识到了什么,那是他越来越慢的心跳,还有心口的鲜血滴落的声音。
耳边恍惚听到有人在问:何为剑道?
一个稚童的声音认真答道:我心即剑。
那人仿佛十分满意,哈哈大笑:孺子可教也,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笑声渐远渐歇,像是惊起了记忆中的尘埃,很快散去,而在此时,曲清江竟然又听见一个声音在问:何为剑道?
是谁在问?相长宁吗?
曲清江忍不住看过去,却见相长宁并没有看着他,这个人永远不会看他,即便是他留在了连云山上那么多年,甚至与他结成了最亲密的道侣,也没有得到过他的正眼相看,曲清江就像是一根他山的藤蔓,被移到了此处,随随便便挖个坑,随随便便地种下了,此后再没有多余的施舍。
何为剑道?
那个声音又在问了,不依不饶,曲清江觉得头有些疼,心口被剑穿透的地方倒是麻木了,就是有些冷,他的思绪被这冰冷的温度冻的有些模糊,于是不耐烦地答道,我不知道,别问我了。
那个声音却不打算放过他,说:你既然不知道,修什么剑道?
我……
曲清江茫茫然地想,我修的什么剑道?
幼年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我心即剑。
虽然稚嫩,却十分坚定,而此时的曲清江却张了张口,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短短四个字复述出来,心即是剑,他的心又是什么?
是杀了相长宁?是得到湛华璟的关注?还是要取天道而代之?
曲清江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错,他明明……明明已经距离他的道如此近了,为何依旧功败垂成?
他忽地想起什么来,反问那个声音:你又是什么?
半晌,就在曲清江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听见那个声音呵地笑了:我便是天道。
曲清江陷入黑暗的前一瞬,模模糊糊地想,原来如此,天道果然是不可战胜的,他杀了天道认定的相长宁,相长宁又活了,当初他的火毒害了秦于晏,如今他却死在了秦于晏手中,这便是,所谓的因果循环?
第174章
天地间一片死寂,唯有大雪簌簌落下,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覆盖了似的,曲清江死了。
相长宁先是有点愣神,然后立即去以目光寻找秦于晏,只见他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浑身上下也没缺什么,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立即向他走过去。
还未近前,秦于晏忽然上前一步,将他的手握住,掌心冰冷,仿佛是终年不化的寒冰,将相长宁冻得一个激灵,抬头看他:“你……”
话没说完,秦于晏俯身将他抱住,相长宁听见他低低喃语:“我好害怕啊。”
相长宁有点莫名,他还是头一回听见秦于晏用这种语气说话,像是庆幸,又像是无助,听在耳中,心里像是用什么东西蛰了一下,酸酸麻麻的,他说:“我在,怕什么。”
秦于晏没吭声,半天才说:“我反悔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彻底让相长宁懵住了,下意识抬头问他:“反悔?”
秦于晏却不让他动,相长宁整个人都被紧紧抱住,像是溺水的人抱住了最后一根浮木,他的臂膀甚至带了几分隐约的颤抖,这时相长宁已经感觉到了什么,急切道:“你怎么了?”
“没有,”秦于晏的声音沉沉的,慢慢地说:“我就是……要睡觉了。”
相长宁挣脱不开他的怀抱,急得有些怒了:“秦于晏你松开我!”
“不,”秦于晏固执地说:“我……等我睡醒了……”
他说着,声音断了,很快又再次响起:“曲清江死了吗?”
相长宁心里焦急,却依旧抬眼望曲清江的方向扫了一眼,只见湛华璟正站在一旁,低头看什么,仿佛是在可以避开似的,只得无奈地答道:“死了。”
“那就好,他终于死了,”秦于晏说:“我睡一觉,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跟你结成道侣,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这话简直有点傻,傻得有点可笑,相长宁却笑不出来,他的心从未像如今这一刻,充满了巨大的惶惑,他不知道秦于晏究竟怎么了,睡一觉?睡多久?
还会醒来吗?
他的眼圈有点酸,问他:“你要睡多久?”
……
没有人回答,空气一片死寂,秦于晏垂着头,耷拉在相长宁的肩窝里,就像是真的睡着了似的,除此之外,别无异样。
湛华璟走过来看了看,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