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于晏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质问道:“不是给你琴谱了么?”
相长宁听了,一脸无辜道:“那琴谱恁难懂,上面的字我都认得,可惜全凑在一处就不解其意了。”
秦于晏伸出手来,语气不悦地道:“词谱呢?”
相长宁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然后从屁股下抽出来一本小册子,灰扑扑的封面,正是前几日秦于晏给的那一本清影词谱,大概是被垫着坐的缘故,上面皱巴巴的,秦于晏看得差点要变了脸色。
他嘴唇动了动,最后仍旧是什么也没有说,声音生硬道:“可会识谱?”
相长宁笑一声:“它大概是认得我了,可惜我还不认得它。”
秦于晏脑门抽抽了一下,定了定神,道:“我先教你识谱。”
相长宁从前对音律这东西便没了解过,如今听得秦于晏要教他,便生出几分兴来,拍了拍旁边的地儿,道:“你坐这。”
秦于晏嘴角微抽,看着木质的回廊地板,目光中露出几分嫌弃,然后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蒲团,这才坐了,将那词谱翻开,对照着琴弦开始教起来。
一开始,相长宁倒还有些兴致,听他说了小半日,最后说到哪一根弦对应哪一种声音时,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道:“可是,为什么在我听来,这七根琴弦出的声音是一模一样的?”
“一样的?”秦于晏顿时愣住,转头看他,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午后的阳光明媚,顺着房檐落进相长宁的眼底,灰色的瞳仁若琉璃一般澄澈透明,让秦于晏想起从前养过的那只猫儿来。
阳光有些刺目,相长宁忍不住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反问道:“难道不是吗?我听着你方才弹的这几声,完全没有什么区别啊。”
秦于晏皱了一下眉,道:“所有的音都一样?这一根呢?”
他说着,指尖轻轻勾动一根弦,出铮然一声,十分清脆悦耳,相长宁听罢,嗯了一声,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这声儿挺响的。”
秦于晏默然,又拨动另一根弦,道:“现在呢?”
相长宁又点点头:“这声儿有点闷,太轻。”
“就这样,没别的了?”秦于晏忍不住问他。
闻言,相长宁惊奇地看了他一眼,道:“还有别的?”
两人又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后,秦于晏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面前这人,原来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音盲,他连最基本的琴音都分辨不出来,难怪每日弹琴跟弹棉花似的,还自觉十分有。
秦于晏面无表情地将原先的那本词谱抽走,道:“你大概是用不上这东西了。”
相长宁撇了撇嘴,心里有点儿委屈,他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自己听到的声音和别人听到的声音是不一样的,沉思片刻,才道:“这是天生的?”
秦于晏敷衍道:“也许罢。”
相长宁回想起上辈子创那七调迷踪阵时,也是从曲清江弹琴时候得到的灵感,他听不大出来那些音律的美妙之处,只是不少人听了都称好,再加上那高一声低一声夹杂在一处,确实有点意思,这才由此创出七调迷踪阵与九音惊弦阵的。
若是旁人知道相长宁作为一个彻彻底底的音盲,竟然还能创出这等杀伤力十足的阵法来,不知会作何感想,所谓奇才,大约生而就是用来藐视天下间无数碌碌普通之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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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于晏:起开,让我来装逼。
一炷香后……
秦于晏:告辞!
第44章
从那日以后,后院传来颤悠悠的弹棉花声音,秦于晏再也不去管了,若是实在头疼,便封闭了听觉,或者索性去寒涿谷躲一躲,耳不听心不烦,若是正经来辩,他是辩不过相长宁的,那人脸皮奇厚,说话又角度刁钻,还爱耍无赖,钻空子,秦于晏实在是不想坏了心情。
时间一晃眼便到了六月下旬,相长宁弹棉花的兴头也过了,这几日都偃旗息鼓,把自己关在静室里默默修炼,小院中一派清静,唯有蝉鸣声声,廊下游鱼穿梭,清波摇动。
这一日,秦于晏正在小亭中擦拭剑鞘,瓷盅里摆着灵果,色泽红艳艳的,衬着雪白的瓷碗,煞是好看,相长宁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随手拣了两个灵果扔在嘴里,腮帮子鼓起一团来,含糊不清地道:“近日火毒可还作过?”
秦于晏摇摇头,道:“没有,只有月初那会隐约有过一次兆头,不过还未作便散去了。”
相长宁唔了一声,咀嚼几下,吐出果核来,语带笑意道:“还挺狡猾的。”
秦于晏顿了顿,才道:“那疏寒清热丹用得差不多了,你再为我炼上一炉,过些日子,我要出一趟远门。”
“远门?”相长宁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眼珠子一转,道:“有多远?”
秦于晏思索片刻,道:“师尊嘱托我去一趟玄镜门,参加灵游山人的结婴大典,算算日子,过几日便要出了。”
相长宁没听过什么灵游山人,想来也是小角色,不过玄镜门他倒是有个熟人,遂道:“你若去玄镜门,能否带我一程?我正巧有些事情要办。”
假筑基的时限近在眼前,相长宁最近加紧修炼,各种补灵气、巩固丹田的灵丹吃了不知多少,才硬生生把修为提升到炼气九层大圆满,再进一点点,就能突破筑基期了,然而筑基之时必然会引天象,一个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筑基两次,所以这一次筑基,他势必不能在清虚宗内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