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的转动并未耽搁杨畏知的本能,待身侧士卒领命跑下城去之后,他才又掂量起了战象出现的意义。
按着常理来讲,此时的缅甸当无胆子干涉大明内部事务,可他从没听过云南的三宣六慰之中有谁家养了战象。
如此想来,除了沙定洲暗中蓄养之外,也只有缅甸了。
算了,先闯过这关再说。
心念及此,杨畏知便下了城墙直往城门而去,可战象庞大体型所带来的忧虑却越浓烈了起来。
归到根里,楚雄的城门并不厚实,哪怕用滚石擂木自里面顶上也非万无一失。
更何况城中守军多是自四面招来的土兵,待见那几个庞然大物怕是魂都已吓跑了,又怎可能死守城池呢
扛过这一遭只要扛过这一遭就能守下去
在去往城门的路上,杨畏知一遍遍告诫着自己。
楚雄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若此城还在,沙定洲便得束手束脚,哪怕朝廷援军因鞑子的关系而来的迟些却也还有挽回局面的可能。
可若
这等念头才于心中生出,杨畏知立时便将其驱了个一干二净,可当他才将自己的情绪振奋起来,却听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杨兵道稍等。”
“蒙宣慰”
杨畏知的语气中虽然充满了疑惑,但他心中却晓得对方来意。
说破天去,这云南也是以土司制度为主,朝廷若能与沙定洲僵持下去,那么这些看不惯其人作风的土司自会成为助力。
可要是局面生逆转,又有几个会似禄永命那般死战
“咱是粗人,也不跟你耍花花肠子,楚雄要是能守,那咱们当了几百年大明的臣子,自会与沙定洲决一死战,可现在”
说到此处,那蒙宣慰的目光便左右闪躲了起来,似乎后面的话让他略有些惭愧一般,可惭愧终还是敌不过对家业的看重,不过一半个呼吸的功夫,他便将目光直直投到了杨畏知身上。
“兵道,看在咱前来救援的份上,求您透句实话,朝廷是不是自顾不暇,真要把云南丢给沙定洲”
“不可能。”
杨畏知的回答自是斩钉截铁,可当他看到蒙宣慰略带怀疑的神色之后却也不得不跟着解释了起来。
“朝廷虽被鞑子缠住了,但绝不可能把云南丢给沙定洲,只要咱们再撑些时日,广西的援军定然能够准时达到。”
云南的重要性对于具有战略眼光的人来说自是不言而喻,但要想三言两语便将其解释给几辈子都窝在云南的土司却是有些难度。
可也不知是出于的对杨畏知的信任,还是自己真就搞明白了内里逻辑,那蒙宣慰也只略略思量了片刻功夫,不等杨畏知再补充说明,他便算是认下了这番说辞。
“行,兵道是条汉子,你说啥咱便信啥,但丑话说在前面,咱家里也有老弱需要照料,城若未破咱便跟你守着,可要是破了咱却不能死在这里。”
话音落下,蒙宣慰不等杨畏知回答便直接转身离去,而杨畏知似也对此习以为常,仅是抬头朝城上看了一眼便又快步走向城门。
说起来话长,做起来时短。
他虽在城下耽搁了这么一阵,但所费时间却也不及柱香,待其到了城门这里,兵卒们也才堪堪将四根擂木支起而已。
见此情形,杨畏知心中顿是一阵气闷。
于寻常而言,这等布置自然没有错处,可现在等待城门的乃是战象的撞击,仅只用擂木支撑说不得还会因力量集中于一点而使城门损坏。
只是他离开城上时战象已从敌方大营之中走出,哪怕前半段路会因为担心踩踏己方士兵而刻意放缓度,但过了这么一阵却也到了该加冲锋的时候。
此等情形之下杨畏知哪里还会有调整布置的时间
“咚”
“咚”
“咚”
“放箭”
果然,不等他再说什么,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已然传入了城中,紧接着城上军将的呼喝响起,可那脚步声却并未因此停住,反还又急促了数分。
“去搬东西顶住”
到了这会,杨畏知哪里还不清楚生了何事,待朝一脸惊恐的兵卒们高呼一声之后,他竟就直接冲向了城门,显然是准备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加固城门。
怕吗
他自也是怕的。
若城门被破,似他这等位置必然会被压在下面。
届时漫说血肉之躯,哪怕再硬一些事物也定会在那庞然大物的踩踏下化为齑粉。
可他终还是顶了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