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吧,我怎么听说官家稍晚还同时招幸了进宫的两个美人,这龙精虎猛的哪像昏了两次的样子。”
“我也听说了,还听说皇后娘娘就在外头看着呢。”
一阵唏嘘,官家是真的厌弃皇后呐。
“咳咳。”两声咳嗽声从后背响起,碎嘴的几个令史头皮一紧,转身看见是他们吏部流内铨的两位判铨,顿时面如土色。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文书都核对好了?”左司郎中、判吏部流内铨事姜亨天生一张黑脸,板起脸来简直吓人。
几个碎嘴令史顿时作鸟兽散。
与他同差遣来判吏部流内铨事的柯昂等令史都跑光了,才对姜亨摇摇头:“嘉礼兄,你就是太心软了,那些小吏都敢议论帝王私帷,要我说就该重罚才是,让他们长点儿教训,别整日里学那长舌之妇,把咱们这公廨都搞得跟个勾栏瓦肆似的。”
“我还心软?”姜亨表示反对,“那些人看到我就跑,回个话也磕磕巴巴,我这还叫心软?”
柯昂笑了:“嘉礼兄,长得凶神恶煞不代表就是真的凶,看人不能只看外表的。”
姜亨对柯昂说自己的不置可否,不过很赞成他说的“看人不能只看外表”。
“就比如太子是吗?许多人都看走眼了。”柯昂压低声音说道。
姜亨眉头微皱:“千里贤弟,你怎么也学得在背后说人?”
柯昂很无奈,姜亨人很仗义,就是太正直了些,正直得都刻板了。
他们铨曹四选可是油水肥得很的衙门,要被他们磨勘的官员,无论是京官还是和路州上的,哪个不是好生孝敬着他们,差遣来铨曹四选的官员哪个不是家藏巨资,连胆子大的小吏都富得流油。
偏就只有姜亨,正直过头了,拒绝一切冰敬碳敬,太格格不入了。
不说别的,去年神卫军抄了沈家,抄得的财物各衙门都分了,他们铨曹四选当然也没落下,审官东院、审官西院、三班院都拿了,可他们吏部流内铨呢,就因为那天他病休只有姜亨在,这人居然给拒绝了,连带他的那一份一起。
柯昂每每想到这事就胸闷——嘉礼兄你不要但是我要啊。
有友如此,真是……太伤钱了。
“嘉礼兄,有句话哪怕你不爱听兄弟也要说,”柯昂语重心长:“在官场中真不能一根肠子通到底,该变通的一定要变通,人还是要圆滑一点,像你这样的,很难升官。”
姜亨道:“所以要像你这样,滑不溜手老油子?”
柯昂抬头挺胸:“我这样有什么不好?”
姜亨:“那为什么我是六品,你是七品?”
柯昂:“……”
姜亨说的是两人定品的寄禄官,姜亨是正六品左司郎中,柯昂是正七品殿中侍御史。二人都被差遣为判吏部流内铨事,但姜亨的俸禄比柯昂高,朝堂行走身份也高一些,柯昂需得对姜亨执礼。
“但,我虽然是七品,可也差遣到吏部流内铨来,和你一样的职事,难道不是我更有前途?!”柯昂努力给自己找回面子来。
姜亨点头说是,不与柯昂做无谓的争执,只与他提点道:“千里贤弟,你人聪明又灵活,这极好,然不能一味的灵活,抱朴守拙……”
“好了好了,嘉礼兄,你这话我都听了无数遍了,”柯昂笑着打断了姜亨的话,“怎么做我都省得,你就别再说教了。”
姜亨严肃道:“千里贤弟,我并非是在说教你,而是担心你。就说这次太子要查办禁军无诏擅自抄沈家一事,你还当是笑话听,殊不知……”
“我知道我知道,太子这次是认真的,行了,当初神卫军送来的孝敬不都让嘉礼兄你拒绝了么,太子要查便查,横竖也到不了咱们头上。”柯昂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耐着性子在说话,不想与姜亨吵,以免伤了二人之间的和气。
姜亨看着柯昂微蹙的眉心,掩下心底的失望,到底是不说了,转头说起公事来。
只是太子这次明显野心勃勃,借抄沈家之事难禁军,以此为自己争取朝堂上的话语权。
太子不想再沉匿,动禁军那就是动官家的一块逆鳞,定然是一阵腥风血雨。届时,他们吏部流内铨就算是拒了神卫军的孝敬又真能在其中独善其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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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如此担忧的不仅仅是判铨姜亨,副相左槐亦甚为忧心,休沐这日便来了王家见王准。
王家景致最雅处唤竹林诗苑,活水绕其间过,萧萧竹林与葳蕤花木相映成,中间有石台古朴自然,在其上坐卧行止自有一番魏晋风流,有诗歌茶酒之香,有曲水流觞之乐。
这一处景在京中高门豪族里是出了名的,左槐被王家仆役引着到了此处,连连无奈摇头,说着:“王相公啊王相公,旁人都火烧眉毛了,你倒是够悠闲。”走了进去。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石台上素手为祖父煮酒的王妡循声望去,随后轻轻放下酒壶起身遥遥对左槐福了一福,再对王准说:“孙女儿先告退了,还请祖父仔细思量孙女儿的话。”说罢从另一边小路离开。
王准与左槐几十年交情,也不来那么多虚礼,懒于起身,待仆役将刚才王妡坐过的坐席换了,直接示意左槐在自己对面坐。
左槐也不多客气了,坐下后一张口就怼:“你倒是悠闲,还有闲情在这里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