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喇庶妃出身满洲勋贵,就算父亲只是个五品郎中但也是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出身,重楼这一番话可是把她吓得一个激灵。
她登时间坐起身体,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细声细气的说道:“可是你又不是没见着,皇上当时还笑了!”
“皇上笑的是咱们对屋的瓜尔佳庶妃,又不是您!”
重楼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若不是瓜尔佳小主拉了小主您一把,小主您怎么会摔倒在地?现在倒好!瓜尔佳小主若无其事,每天规规矩矩给主子娘娘请安,反倒是小主您借着伤势不愿意出门。”
重楼瞧着纳喇庶妃固执不动的模样,又丢下一个大雷:“外面传闻都说是小主您惹的祸,不然怎么会病得比瓜尔佳庶妃还厉害?”
“……这是什么话?”纳喇庶妃这下子真的色变。
“小主……奴婢说的都是千真万确!”重楼握住纳喇庶妃的手细声细气的劝说:“咱们这延禧宫,以后也只能有一个主位,您说若是瓜尔佳小主上了位……”
“就瓜尔佳庶妃在皇上丢了大脸的模样,怎么能做一宫之主?”纳喇庶妃撇了撇嘴。
“起码,皇上心里头肯定记得瓜尔佳庶妃了。”
重楼摇摇头:“奴婢倒是觉得,能逗得皇上笑一笑,总比让皇上心情不好来得好!”
纳喇庶妃沉默一瞬,心里头顿时沉了一沉:“若是让瓜尔佳庶妃上位……只怕这宫里本小主坐的地方都没了!”
她眼里泛着一道光,柳眉高挑显出一分厉色:“重楼,你赶紧去说一声,就说本小主身体已经好转,明儿个得给皇后娘娘磕头请安了!”
顿了顿,纳喇庶妃扯了扯帕子:“不,还是给本小主更衣,现在就去给主子娘娘请安!本小主受了这瓜尔佳氏的气,被瓜尔佳氏牵连,她还想踩着本小主上位?我呸!”
“是。”重楼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窗沿边缘一只喜鹊叽叽喳喳的跳来跃去,一主一仆几乎在同时注意到这一幕,重楼见状笑着说道:“小主,您瞧瞧!连喜鹊都来为咱们加油助威了,您想的定然就是对的!”
纳喇庶妃眼前一亮,更是信心百倍的点头。
喜鹊展翅高飞,不多时就在坤宁宫外的树上落了下来。赫舍里皇后蹙眉望着外头跳来跳去,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各色鸟雀,忍不住孤疑的皱紧眉头:“本宫怎么觉得咱们宫里的鸟雀越多了?”
“不说鸟雀,就连野猫也是多了。”徐嬷嬷笑着回话:“大约都是跟着御猫回来的。”
“这倒是,本宫瞧着御猫在皇上那休息的日子,宫里的鸟雀要少上不少。”赫舍里皇后颔点头,转头看向正在和鸟雀配合喵呜喵呜有时候还点头摇头的胤礽猫,瞬间陷入沉思。
瞧着,怎么感觉……小三花会和这些鸟雀交流一样呢?
不过转瞬间皇后哑然失笑,这种猜想也太过于荒唐了。
她沉下心继续翻看着眼前内务府呈递上来——都是关于置办千秋宴的计划,太皇太后将这件事全部交由赫舍里皇后一手操办。
一行行宫女进进出出,为皇后测量尺寸选料子做衣配饰的,也有含笑报着人名身份的准备宴请名单,坤宁宫里是热热闹闹的。
唯有赫舍里皇后的表情却并不好看,她将手上的折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最终还是合上然后摇了摇头:“将这份折子退回内务府,让他们减少流程操办得简单一些。”
“主子娘娘,这毕竟可是您头一回的千秋宴。”徐嬷嬷双手接过折子,忍不住低声唠叨。
“难不成这千秋宴做得简单了,本宫就不是皇后了?”
赫舍里皇后轻笑一声:“再说皇上前几回的万寿节也办得不算奢侈,这几年前朝灾难战事更是连绵不断,身为皇后,身为六宫乃至天下妇人的表率,本宫朴素一些也是件好事。”
徐嬷嬷嘴巴开开合合,久久才吐出一句:“可您……多委屈啊……”
“嬷嬷,本宫哪里委屈了?”
赫舍里皇后面容平静,回转身体拉着徐嬷嬷的手细细说道:“您忘了咱们去庄子途中见到的那些姑娘,今歌咱们救了可是其他的姑娘们呢?官府带人来认人的时候,那些父母有几个若不是走投无路愿意卖女求生的呢?甚至还有孩子说当奴婢也比吃不起饭来得好。”
徐嬷嬷沉默不语。
“本宫自小被人娇宠长大,又何曾亲眼见过世人的无奈?如今身为国母,也唯有从身边做起,做不来大事就做做小事,只保佑皇上能早日让天下太平,让黎民百姓安康度日。”
胤礽猫不知在何时停住了话语,怔愣的望着坦坦荡荡说话的皇额娘,他的心头仿佛被一根根尖刀狠狠扎透。
眼前的话语和康熙对自己的怒斥纠缠在一起,他只觉得一时间就连呼吸都喘不上来。
孤……真的是个好太子吗?
他扪心自问,却难以吐出一个‘是’。
“皇后说的好。”一声低沉的喊声骤然响起,康熙推门而入。
他目光复杂的望着赫舍里皇后,心中的悸动无言以对。
康熙眼内闪烁的是感慨,是惆怅还有欢喜。他三步并两步,用力抱住尚未来得及行礼的赫舍里皇后,心中百味横杂:他自认为这世上无人懂他,无人明白他,无人了解他究竟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