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身出门前,她在我身后喊道:“左总,你真可怜。”
我回到车边的时候,司机还在等着,我让他先走,自己想要开车逛逛,他有些不放心道:“左总,您……真的没事吗?您的脸色不太好。”
“没事。”我的心口像是压着一块沉重的大石头,一点一点下沉,即将压断我的肋骨,挤碎内脏,我死死攥着拳头,压抑着心头疯狂喷涌的情绪。
司机走后,我便上车开往住处,从这里到我住的地方要经过一长段的桥,但最近正在施工,之前下过雨了,桥上安安静静的,我几乎要把油门踩到底,疯狂疾驰,甚至有一种想要干脆冲破围栏,直接冲下去吧……
冲下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车逼近围栏的时候,我还是猛地踩了刹车,胸膛重重撞在了方向盘上,一阵疼的我认为自己肋骨可能是裂了,却忍不住笑着仰头靠在座椅上,从闷声笑到哈哈大笑。
真是太好笑,太讽刺了,我他妈的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耍了,我一直在找寻谁在威胁我,谁在暗处窥视我,但我从未想到这个人就是在我身边,我一直都在努力保护的人。
活了二十多年,越活越单纯,越活越回去了。
正如沈琳所说的那样,我在这场车祸之后,立刻搜寻了相关的信息,我甚至用了不入流的手段,我费劲一切心思找到了幕后,挖出了沈琳,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地带出了以前的事情,找到了第一次煽动网络暴力的始作俑者。
但,我没想到,这也给了我一个莫大的惊喜。
一个,我可能做梦都想不到的惊喜。
我不敢再继续往下调查,我终止在了这里,因为我的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了,就像是海面上只剩下唯一一个救生圈,我明知道那旁边是一头鲨鱼,但还是抱有一丝丝侥幸去拿这个可能要了我命的救生圈。
我知道会死,但是……我没有办法,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我他妈的要怎么办?
好难受啊——
让我死吧。
江面是雨后初晴,带着一丝金灿灿的光,我下了车,站在围栏旁边,其实只要轻轻翻越过去,纵身一跳,很多痛苦和为难的事情都可以解决了。
我不用再去思考我要怎么面对江一航,我要怎么去面对沈佳佳,我要怎么去面对二十多年来素未谋面的父母,但……这不就是逃脱了吗?我这么努力挣扎了二十多年,难道就是为了跳下去,成为第二天的闻头条吗?
我靠着栏杆,手一直在抖,有些抓不住的感觉。
这是我从心理治疗后,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我的心理医生,她接的很快,第一句就是问我:“左齐?你怎么了?”
我沉默了很久。
“你在哪里?”她问我。
我继续沉默着,我怕我一开口,就不出声音。
“好,我不问你,但你要给我回应,你轻轻嗯一声,让我知道你在听我说话。”医生说道。
我应了一声,换了个手握着手机,风声呼呼地吹着,带着铁链都在响动。
“我跟你说,我家里呢,最近养了一只猫,我听说你养了一条狗,是什么品种的呀?”她问我。
“哈士奇……”我的声音小的几乎微不可闻。
“哈士奇啊?”她笑了一声:“那它调皮吗,我之前看过很多哈士奇的视频,一直都想要养一只,但是一直都不敢养。”
“有点。”我说。
“下次可以带它来见见我吗?我很喜欢狗狗,也很喜欢哈士奇,想摸一摸它,可以吗?”医生问我。
我沉默片刻后,问道:“你很喜欢狗狗吗?”
医生应了一声,而后又道:“对,但是我想要你带它来见我一下,我只要看看就行了,狗狗认主人,它愿意跟在你身边,一定是非常非常依赖你。”
我和医生聊了很久,直到落日的余晖染红了江面。
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沈佳佳还没有睡,她有些不安地坐在客厅里,见我回去之后连忙站起来凑到我身边,笑着道:“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又应酬去了,你的身体可经不起这么折腾了,许医生都告诉我了,你要好好养身体,不然以后老了,就很难受的。”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身子有些冷。
“哥?”她见我没动静,回望了一下,而后不安道:“哥哥,你怎么了?”
没看到沈佳佳之前,我尚且还能压抑着,但当我看到她的时候,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一种让我极其不适的焦虑和烦躁感充斥着我的大脑皮层,我有些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哥?”她小心翼翼凑到我的身边:“小朱姐说,你去……公安局了,生什么事情了?哥,到底怎么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我只有你了,如果你都不理我了,我怎么办?”
“你怎么办……你能办的事情多着了。”我垂眸看着她,不动声色推开了她的手:“明天我让人送你回北京,快中考了,努力学习,不要总是待在这里。”
“哥。”我要往楼上走的时候,沈佳佳忽然扑过来抱着我的腰:“哥,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和她都知道这个“对不起”是因为什么,她甚至连辩解都没有,只有不断地哭,一直在哭。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