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啊,工作的事情你甭担心,以你现在的学历,想找啥样的工作没有,我听说啊,大队上要招个会计,每天就记记账,打打算盘,不用下地干活儿就记十个满工分,招娣,你不若去大队长那里试试……”
穆秀冬读高中,只是为了有一份好看的学历,进城找份轻松的工作,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生。
然而在57年两派斗争时,她的母亲和舅舅的身份背景被人扒拉了出来,原来她的母亲以前是上海某位黑帮大佬的千金,她的舅舅在美国开了一个工厂,属于资本家。
虽然穆秀冬的成分是贫农,可现在的局势不容乐观,有两个属于黑恶势力、资本家亲人的她,处处受人监视,无法进国企上班,她又得照拂齐雅茹母子,所以暂时不打算进城。
得了她暂时不去城里上班的消息,第一大队的人都高兴疯了,每天天不亮地就起来挑灌溉,精心伺候着地里的庄稼。
还别说,别的地儿无论怎么挑水、泼粪,庄稼都要死不活的,甚至很多沟渠完全干涸,人吃水都困难,跟更别说浇水灌溉庄稼了。
而第一大队的庄稼一直绿油油的,即便到了最热的夏季三伏天,村后面的沟渠河里依然有水,不知道羡煞多少生产队。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火辣辣的太阳烤着大地,除了第一大队庄稼作物一切正常,其余大队的庄稼皆因缺水枯死。
土地被炙阳晒干的裂缝也越来越大,不管种什么作物都不能存活。
人们望着一片荒芜的干涸土地嚎啕大哭,好几十年了,从未遇到过如此严重的干旱,本就穷苦的人们还指望地里的庄稼吃饭,现在庄稼全都死了,他们还怎么过活啊!
极度绝望过后,其他生产队看着第一成产队硕果累累,丰收在即,而且水源丰盈,也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动手去抢第一生产大队的粮食,去挖第一生产大队的沟渠。
为了保护本队粮食,李建设带着全队劳动力,全力阻止那些饿慌的人们抢粮食。
争斗之中,难免会大打出手,没隔两天就弄得全队社员遍体鳞伤。
李建设一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咬牙,一跺脚,让全队的人连夜把还没完全成熟的麦子稻谷全都割下来,直接按每人的公分把粮食分了,让大家各自保管好自己的粮食,今年先欠着公家的公粮,暂时不上交了。
社员们分到粮食后,大部分都直接入仓锁着,生怕被人偷抢粮食。
可谁家都有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一听说分了粮,从前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亲戚都一股脑儿的上门来借粮。
心软点的,东家借点,西家给点,自家就不剩多少了。
心硬点的,一颗不借,亲戚们便堵在家门口哭爹骂娘。
还有借不到粮的亲戚干脆组队上门偷粮、抢粮,整个生产大队,一时人心惶惶。
在整个生产队都闹得鸡飞狗跳的时候,穆家大门却门可罗雀。
主要是穆老三没啥亲朋好友,他本人身体不便,鲜少出门跟人交往,人家借不到头上来。
再一个就是穆秀冬这些年在尖头村有菩萨护着的名头响当当,谁都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深怕自己遭报应,穆家便清净的不得了。
这天早晨,穆秀冬把分到的麦穗和稻谷摊到在院里的晒着,手里提了个篮子,跟在屋檐下编制背篓的穆老三打招呼:“爹,我去齐婶婶那里一趟,我走后你把门锁好了,可别让人翻墙进来抢粮食。”
为避免别人经过自家院子,看见院子的情况,穆秀冬在五年前请人围着屋子修葺了一堵不低于两米高的土院墙,还养了一条土狗在院子里,提防她不在的时候,有人欺负穆老三,没人帮忙。
如今已经五岁的大黄狗正趴在穆老三的身边,眯着眼睛晒太阳,看见她出门,下意识地站起身来,要跟着她出门。
穆秀冬冲它摆摆手:“大黄,我去孟家找齐婶子,你就在我家守着我爹,看好咱家的粮食,不要让其他人进门。”
乡下的土狗大多聪慧,大黄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对她小声的呜咽了两声,听话的趴在地上,委屈巴巴的盯着她。
穆老三前些年为给穆秀冬赚学费、生活费,白天在地里拼命劳作、晚上回家编织竹背篓、椅子等等农副产品,到县里的农村信用社回收。
这么没日没夜的干下来,他的一双眼睛都熬得看不大清了。
穆秀冬手里不差钱,以前没少劝说他不要那么拼命干活,他有自己的自尊心,觉得当爹的就要赚钱养女儿,穆秀冬执拗不过他,也只能任由他去了。
穆老三停下手中的活儿,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穆秀冬模糊的影子说:“都要结婚的人了,最近少去孟家转点,免得被人说闲话。”
第o36章
穆秀冬从读书开始,李学民就一直对她表现有意,从她读初中开始对她展开热烈的追求。
穆秀冬其实一直把他当成邻家大哥哥看,没有生出一点男女之情。
但她今年已经23岁了,穆老三觉得她年纪不小了,一直催促着她结婚生子。
穆秀冬并不想结婚,她从心底里,还一直在等着那个雨天里,打着油伞来接她的少年,总觉得他没有死,他还会回来。
可她已经等了他整整十年,她所有的青春,都在漫长的等待和无尽的愧疚自责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