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村里人怎么想,抓阄这件事情是必不可免,大家排好队,依次抓阄,等看到结果,有人哭有人笑,一时村委大院闹哄哄的一片。
令人意外的是,穆秀冬父女俩抓阄都抓到了土地肥沃的水田,齐雅茹母子三人也是如此。
而穆老三一家人,除了穆老二、穆大林,一个抽中中等旱地,一个抽中肥沃水田外,许玉凤母女三人全都抽中山顶上土地最为贫瘠的开荒地来。
李梅幸灾乐祸的笑:“该!叫她们跟你作对,欺负你,现在连老天爷看不下去,让她们种孬地,我看她们还怎么得意!”
穆秀冬瞥了一眼站在村委大院角落,黑着一张脸训斥许玉凤母女的穆老二,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跟李梅说了一些话,回家去了。
次日一大早,穆秀冬听闻孟九棕申请成为志愿军的意向已经通过,即日就要和村里其他三个小伙子去省里报道,前往北方,守住国家三八线的领土,心里没由来的慌了一下神,急急忙忙往孟家走。
她起来的早,村道还很安静,没有现代城市的车水马龙喧哗声,整个尖头村笼罩在一片薄雾中,安静得除了家禽牲畜的叫声,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是去见孟九棕,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人,她对历史大致走向很清楚,因此才会提议,让孟九棕走上参军援战之路,以此来变更那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富农成分。
可战场如地狱,刀枪无眼,稍有不慎,一命呜呼,要从尸山血海里活着出来,谈何容易?
穆秀冬头一次意识到自己是把孟九棕往死人堆里送,听闻今天他要走了,心里慌的要命,想让他不要走,又觉得自己太过可笑,在孟家大宅院角门犹豫了许久,角门突然打开,一个人从门口出来。
那人身形清瘦,看到她在角门外,笑着喊了她一声:“秀冬,你来了。”
“孟九棕,你怎么在这里。”穆秀冬低低的喊了他一声,上下打量他一眼。
他穿着一身半旧的灰褐色粗布短衫,同色长裤,脚上穿着一双半旧的黑色布鞋,齐耳长的短已经剪成当兵特有的短寸头,整个人看着清瘦精神了不少。
此刻他的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眼神里充满对未来的希望,显然他已经下定决心,绝不后悔退缩。
他笑着回答:“我一直在等你,你再不来,我就走了。”
他的声音还带着清晨的些许嘶哑,恍若一片被风吹动的树叶,在穆秀冬的心上轻轻晃荡。
穆秀冬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下头说:“孟九棕,对不起,我不该。。。。。。”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孟九棕了然于心,笑道:“无需自责,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与你无关。只是我至此一别,不知有没有命能活着回来。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穆秀冬抬头,听见他说:“我走后,劳烦你帮我照拂我娘和景湛,没了我的守护,我担心别人会欺负他们。我给你的钱,足够买他们半辈子的粮食,如果我没活着回来,请你一定要照顾好他们。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穆秀冬眼圈一下红了,嗯了一声,咬咬牙,走到他面前,伸手抱了他一下道:“刀枪无眼,万事小心,我把好运传给你,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啊,否则我不保证不会私吞你给的钱。”
孟九棕楞了一下,又闻到了那似曾相识的独特女儿香,感受到她柔若无骨的身体,以及前凶双软贴着自己灼热的胸膛。
心脏像是被谁用鼓轻轻捶动起来,一下又一下,越跳越快,孟九棕下意识地收紧双臂,把怀中娇柔的小女人紧紧揽在怀里,承诺道:“谢谢你的关心,我会竭尽所能活着回来,如果可以,你。。。。。。”
话说在这里,蓦地松开了她,有人朝这里走过来了。
看起来像是李富贵,还有其他三个要去县里报道的年轻小伙儿。
怕被人看见他们之间的来往,引来别人的猜忌,穆秀冬赶紧躲进角门后面,一颗心狂跳不已。
就在刚才,孟九棕抱紧她的一瞬间,她清晰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情感,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缠绕在自己的身上,像一种无声的挽留,他想说什么?是要她等他吗?亦或是,她自作多情?
外面李富贵对孟九棕说了些什么,孟九棕很快回来,神色复杂的看着穆秀冬说:“村长在催了,我得走了。我母亲和景湛,拜托你了。”
穆秀冬听得出他声音含着几分不舍,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娇软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哭意道:“你。。。。。。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她的眸子里润着一层水光,白嫩的面庞上挂满忧心不舍之色,这样的她,让孟九棕万分不舍,却艰难的转过头道:“我尽量。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小心你那对堂姐妹。”说罢不再看她,转身出了角门。
穆秀冬目送他离开,心里颇不是滋味,最终什么都没做,估摸着李富贵他们走了,这才出门。
自此以后,穆秀冬开始了上学、放学、收破烂、种地、照顾起雅茹的枯燥生活。
时光缓缓,历史在推动着,朝鲜停战了,孟九棕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死亡或生还的消息,齐雅茹、孟景湛母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穆秀冬心里也不好受,偷偷的哭了好几天,总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孟九棕,每到午夜梦回时,总能梦见浑身是伤的孟九棕趴在血泊里,嘴里一直说着替他照顾好齐雅茹两人的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