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跟齐雅茹有几分像,都是江南那边的吴侬细语感觉,穆秀冬不知怎么地对她生出好感,小声说:“婶婶,我母亲没了,我爹是个瘸子,我去县里办事,不知道自己病了。”
穆秀冬猜测自己应该是在山里跑了一通,出了一身冷汗下山,没有及时换衣裳,又去县城的路上跑出一身汗,坐到驴车上吹了一路冷风这才热。
她不敢告诉这妇人她是哪个村的人,就怕到时候她卖起猪肉引人注目,到时候顺藤摸瓜找到她,那就麻烦了。
“可怜见得。”倪文碧放下自己的手,转头看了眼怀中的女孩儿,对穆秀冬说:“小姑娘,你烧的厉害,得去医院抓副药吃。你认识去县医院的路不?你要不认识,婶婶可以带着你去。婶婶不是坏人,我的女儿去年生了一场大病,到我娘家乡下养了一年多,现在病还不见好,我带着她回县里,打算再去医院治治。你要信得过婶婶,就跟婶婶走,婶婶给你带路。”
她怀中的女孩子不过十岁,长得细眉大眼,秀气斯文,面色却很苍白,唇色极淡,身形极其瘦弱,看人的目光都是无精打采的,给人一种病得不轻的感觉。
穆秀冬倒不怕这个妇人是坏人,她自觉自己身体只是有一点热,不是很严重,有锦鲤运护体的她,要不了两天就好,没必要去看病,喝那些苦得要命的药。
要知道,不管前世今生,她最怕吃药了。
前世生病,吃没那么苦的西药,她都跟吃(毒)药一样受不了,现在这个年代,动辄就是吃苦的要死的中药,她宁愿熬着,让身体自己变好,也不愿意吃药。
哪知赶车的老大爷看她不接腔,以为她怕倪文碧是坏人,连忙在前头赶着驴车道:“小姑娘,你可放心吧,这位倪同志是县里铁厂的妇女主任,她的爱人是咱们县第一高中的卢永中老师,都是有名有姓的,保管错不了。你跟着她们娘俩去县里的医院抓副药吃,要不了两天药到病除,何必拖着身子,让自个难受。”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老大爷只看她一眼,就把她的心思猜了出来。
穆秀冬一阵脸红,总不好说自己怕吃药,那不得被人笑死。
况且,听了老大爷报上那妇人的身家背景,她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于是点头答应了。
双方自我介绍一番,穆秀冬得知,倪文碧怀中的女儿叫卢筱玉,是倪文碧唯一的孩子,自出生起就心脏不好,需要时常吃药静养,但病一年比一年重。
一年前,倪文碧听闻县医院来了一个从国外学成归来的心脏专科医生坐诊,好不容易排上号,那专家却是告诉她,如果想要卢筱玉活得久一点,最好是要做心脏手术,但就目前的医疗技术来说,成功的几率只有一半,而且价格昂贵,一般人负担不起。
倪文碧和她爱人卢永中虽说都是工职在身,但每人每个月就挣3o来块钱,除了家里的日常开销,剩余的钱还要补贴卢永中四个还没成家的兄弟姐妹,倪文碧穷得叮当响的乡下娘家父母兄妹,哪还有那个钱给卢筱玉做手术。
可孩子是自己亲生的,总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死吧。
虽说手术成功的几率只有一半,就算成功了,孩子最多可能多活二三十年,或者更久一点,但为人父母,没有谁会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死。
于是倪文碧夫妻俩东拼西凑,四处借钱,好不容易凑齐了医药费,结果那专科医生出国深造去了,夫妻俩宛如晴天霹雳打上头,纷纷抱头痛哭,心伤不已。
卢筱玉不忍心让父母为自己熬得憔悴、伤心,主动开口让他们送自己去乡下静养,还让他们再给她生个弟弟妹妹替她尽孝。
倪文碧夫妻俩又是一阵痛哭,说啥都不肯要第二个孩子,打算砸锅卖铁,也要给她找个好大夫,给她治病。
这一找就是一年,倪文碧托人四处打探心脏专科大夫的消息,最终找到京都一位德高望重的医生,将于近日来观塘县坐诊两日的消息。
不过由于看病的人多,这专家的号也不一定能排得上,需要病人自己去排号,倪文碧这才把女儿从娘家急急忙忙地带到县里,准备去县医院排号。
她在驴车上看穆秀冬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几岁,也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却没有人管,心生恻隐,这才让穆秀冬跟她一路去县医院。
穆秀冬听完不胜唏嘘,这个时代的人们大多重男轻女,很多人家为了生个儿子,不管前面生了多少个女儿都视如草命,不疼不爱,动辄打骂,苦活累活都让干,当牛做马就是不当人看。
甚至有些人家嫌弃女儿没用,养不起,出生之时就被溺死在粪桶或茅坑里,鲜少像倪文碧夫妻这样,把女儿当成宝,明知道她身患重病,也不惜砸锅卖铁,倾家荡产救她命。
这样善心的一对夫妻,真是印证了那句话:“好人没好报”,也不知道她能为他们做点什么。
穆秀冬看了眼倪文碧怀中奄奄一息的女孩儿,她还那么小,可一直被病痛折磨,明明有机会获救,却不知道那个机会轮不轮的上她,只能去碰碰运气,何等的悲哀。
那女孩儿察觉她在看她,冲她甜甜一笑,叫了一声姐姐,穆秀冬心里挺不是个滋味,一个想法涌上脑海。
她现在自带锦鲤运,坏事都能变成好事,不知道她跟倪文碧母女一起走,是否也能把好运气带给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