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后,时玉韵再次回到会客堂。
因为时玉韵功力低微,御器度根本比不上颜荀二人,颜旭之本想让时玉韵站上夜芒,荀箫却先他一步让时玉韵到他的银霜上去。
连荀箫一个眼神都不用看,颜旭之就知道,荀箫一点都不想让时玉韵和他共乘一剑。
颜旭之忍不住笑起来。
之后由时玉韵指路,直接从会客堂外御剑向天空而去。
此时不过未时,到达殷目盲居所还需一日。
一路上,时玉韵站在荀箫身前一尺外,两柄剑并行,颜旭之和荀箫会聊一些家常,话题很多时候都和清曜、渊穆有关。
时玉韵开始还觉得奇,毕竟在他看来,他遇到的颜旭之是个骨子里透着冷漠的男子,而荀箫更是气质冷厉,让人退避三舍的人物。
如今这两个和家常最不挂钩的人,却说着该如何注意孩子以后成长的话题,听得他差点怀疑人生。
但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到后半程,对养孩子也算有经验的掌门时玉韵加入了两人的谈话,甚至还给他们出谋划策说,学习音律保证可以提升孩子的气质,看我们门派的那些孩子,个顶个的都是气质高于其他门派的。
时玉韵扭着头,对两人说着,神色自豪。
荀箫冷笑一声:“都没有颜旭之气质出尘。”
时玉韵本还想接着说该教孩子学习什么曲子,要是此次擒拿杀荀邵成功,他甚至可以把碧羽苑中一些经典曲目亲手抄录给他们。
结果,荀箫就来这么一句,彻底打击了他的热情。但时玉韵也忍不住反问道:“颜旭之那是天生谪仙人。你们家两个孩子难不成还都继承了他的气质吗?”
荀箫言简意赅的“嗯”了一声,这下真的让时玉韵语塞。
要是别人这么敷衍的“嗯”一声,他绝对有办法讽刺对方是吹牛,但谁让荀箫就是有一种说什么话都像是真的压迫气场。
“这我倒不认为,清曜或许以后会像你。”颜旭之当真认真思索起来。虽然现在还看不出,但颜清曜时常大哭大闹的范儿,真有种“莫敢不从,我就哭聋你的耳朵”的强大气场。
“……是吗?”荀箫皱皱眉,嘀咕道:“她就只会哭,一岁前我还能忍,一岁之后若还是这样,我让她知道什么叫后悔莫及。”
颜旭之知道,荀箫对颜清曜除了放狠话之外根本做不出狠心事,一对上颜清曜的水润的眼睛就没辙。
然而,时玉韵不知道,他还真以为荀箫会非常残忍对孩子出手,有些忌惮却又忍不住不说教道:“荀侠士,你不能拿对待江湖人那套对孩子,那太残忍,你真的忍心?三岁之前耐心教导就是,要是你……”
荀箫左耳朵进右耳多出,颜旭之却不想爱人被他人训诫,还是对许宿极度溺爱的时玉韵,他凝聚一点真气,一指弹出,点了时玉韵的哑穴。
时玉韵吃惊地瞪大眼。
颜旭之淡淡道:“时掌门,我们自然知道该如何教导孩子,你专心引路便是。”
时玉韵的表情不停控诉颜旭之的霸道,然后听着颜旭之态度一变,又语气温柔如水的对荀箫说话,不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中暗骂颜旭之果然对他人还是铁石心肠,呸。
一路上,颜荀二人一直都遮掩着自身的气息。
翌日午时三刻到达野地附近,离木屋还有点距离,时玉韵准备从剑上下来,御玉箫前往木屋先把许宿带走,未曾想,他一只脚刚跨出去,颜旭之便让他不用自己行动了。
颜旭之面色沉沉:“木屋根本没人。”
一落地,时玉韵慌忙打开门,看到空无一人后不得不相信殷目盲三人已经离开,一阵捶胸顿足。
“看来他们早就不信任时掌门你了。”颜旭之扫视屋内一圈。茶杯酒碗都还留在桌上,残留着的生活痕迹显示着不久前还有人住在此地。
里屋内有一张床榻和一张卧榻,卧榻上放着一支白玉箫,玉箫下压着一封信笺。
时玉韵看到属于许宿的玉箫后,大吃一惊,连忙拿起玉箫和信。
展开信,果然是许宿的迹。
即使许宿看不见,字迹不及过去好看,却也还算工整。
[师父,这支白玉箫还给您,也还给碧羽苑。
从今日起,许宿不再是碧羽苑的弟子,您对外可称因为我离经叛道,已将我逐出师门。
回顾我这一生,现欢喜竟然不多,而能拜您为师,却是其中之一。
师父,这是我最后一次唤您。
您不必担心我,我与殷前辈他们将会找一处地方潜心修行。
许宿,亲。]
为什么?
为什么许宿仍然打算一条道走到黑!
时玉韵一张将纸拍在桌上,他怒火中烧,一甩袖走出门去。
午时的暖阳在时玉韵离开后,重照进屋内,也照在有着些许灰尘的桌上。颜旭之忽然拿起信筏,喊正观察着屋内剑痕的荀箫,荀箫回过神走到颜旭之身旁。
“这背面还有墨迹,很淡很淡,应该是毛没沾多少墨的情况下写就的。”颜旭之说着将纸对着阳光,照着几不可见的字念道:“师父救我。”
狂草凌乱的字迹仿佛代表着字迹主人的心,无处话凄凉。
“我明白了。”荀箫再次看向那些剑痕,“这墙上的剑痕,按照夜天宝诀的功法运行穴位图来看,连起来亦是‘师父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