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五日晨,菅县城外刘备军营中炊烟袅袅,吹散些许寒冷。刘备巡行营中,对各级将士或温言问寒问暖,或豪言激励杀敌。巡遍全营,方回中军帐就餐。
饭后,刘备下令打造云梯。菅县外有几处树林,大树参天,数千军士一齐动手,砍伐树木,很快就打造了数十架云梯。一声令下,关羽、张飞、周衢、谢荣根据安排,各自选择一面城墙安排攻城。几十面大鼓安放一处刚堆起的高坡上,刘备亲自率领一班力士擂响战鼓,声震四野。众兵士抬着云梯,踩着鼓点,喊着号子,向城墙冲锋,杀气冲天。
赵器在城头观望,见刘备军队伍严整,士气高昂,心中骇然,但也只得硬着头皮指挥守城。
张飞、周衢、谢荣各率三百多兵从北、东、南三个方向,各抬着三架云梯向城墙移动,虽然喊声极大,实际上步子并不快。关羽这个方向共一千多兵,抬着十来架云梯,脚步最快,攻击最为坚决。将至城墙时,赵器指挥守卒乱纷纷往下射箭、砸石。赵器只有一千多兵,四面城墙大体上均匀分布,西城墙稍多,但也不过三百多兵,人手极为紧张。
攻城向来残酷,关羽所部冒着矢石将云梯竖在城墙上,纷纷攀附而上,不时有人被箭射中,或被石头砸落。菅县城高不到两丈,相当于后世4。6米左右。在云梯上爬一半以下摔下来没有大碍,但快到城头时摔落,必会受伤,一个不巧,还可能有性命之危。
关羽披着重甲,右手握着一把精铁所制的长矛,口中咬着一柄环刀,在激昂的鼓声中,亲自上阵,他左手扶着云梯,脚下如飞,猛如狮虎,在云梯横木上猛踩几下,已将至城头。就在这时,城下刘备军齐声惊呼,却是那云梯被十几名守卒合力推倒,关羽从空中跌落。刘备望见,大惊,手下鼓槌也停了下来。
刘备军瞬间出震天欢呼,却是关羽在空中猛力扭腰,稳稳落在地上。他对城头上射下的箭矢视如不见,又毫不迟疑地奔向旁边一架云梯,将将要攀爬的一名士兵扯开,再次攀援而上。
关羽连登三次,第二次将至城头时,用精矛刺死五六名守卒,又被赶落,这次脚步微有不便,受了轻伤;第三次干脆还没爬到一半,就被守卒将云梯推倒。赵器已经注意到关羽的行动,几乎拿出全部精力来对付他,关羽去哪里,手下精卒就调往那里。其余几架云梯战果不小,有四五人登上城头,虽然最终被击落,但对城头守卒造成不小杀伤,其士气也开始衰落。
刘备军伤亡已过百人,刘备也看出己方士气此时处于最高峰,如果再攻不上城头,士气势必跟着衰落,然后今日就别想破城了,心中焦急,反映在手下鼓声上也变得急促起来。
关羽望着城头,心中怒火燃烧,小小菅县,弹丸之地,还能阻我不成?将身上重甲解下,只着夹袍,挟矛带刀再次攀上一架刚竖好的云梯。
与此同时,历城北郊、济水南岸,三万多黄巾士卒黑压压如遮天乌云,上空弥漫着一股狂热和萧杀气氛。徐和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对一个骑马的驼背男子道:“司马兄,浮桥已成,请!”那驼背男子三十来岁,脸色青白,眼神阴骘,浑身散着冷冽杀气,如同一只择人而噬的饿狼,乃是历城黄巾渠帅司马俱,他冷笑道:“且不忙过河,先说断,后不乱,拿下漯阴后,人口财物该如何划分?前几日俺送信于徐兄,徐兄尚未说明”
徐和哼道:“破城后,大家各凭手段,谁抢到就是谁的,还能怎么分?”
司马俱狭长的狼脸上露出满意之色,抢东西他是行家里手,当下道:“如此最好!”转身勒马向麾下士兵传令道:“众将士!漯阴兵少将寡,城破墙矮……这个……”他平时最喜咬文嚼字,现在面对大利、人人争先,一时难以拼凑文辞,只得放弃,叫道:“漯阴只有三千多兵,咱们十个对付一个还有余,这一趟轻松得像脱娘们裤子一样!谁跑得快娘们、财物就归谁!将士们跟俺冲啊!”麾下黄巾兵嗷嗷怪叫,跟随着司马俱等十几骑,撒丫子冲上浮桥,烟尘滚滚,向北而去。
徐和骂一声:“就让你试试刘备厉害好了。”传令过桥。
徐和、李独耳、王神矢原是二十四日午时到达历城与司马俱汇合的,又等待祝阿的巢集浪费了半日时间,天色已晚,只得安营休息,准备次日过河。二十五日兵临济水,徐和等人却现一夜之间原在济水上的浮桥已全部被毁掉。却是田豫派出的斥候现历城动静后,飞报田豫,田豫一边派人飞报刘备,一边与陈禄商议后,夜行军至济水,将浮桥毁掉;同时安排在漯阴周边砍伐树木,烧毁森林,坚壁清野。
徐和等人只得临时建造浮桥,折腾了接近午时,才搭好三座浮桥,三万人马依次而过。由于打下漯阴后还要经由历城西进兖州,徐和等人还留下两千战兵驻扎历城防备应劭。
人如虎,马如龙,一百多骑兵在北方广阔的平原上呼啸而过。
赵云骑兵曲自二十五日清晨出,斜向西南,人不离鞍,马不停蹄,至午时已奔驰近五十多里,行程过半。赵云见人马皆疲,便下令在一个村子里休息。一打听,这村名大王村,属于菅县西塘乡,只有几十户人家,贫穷不堪。村中父老告诉赵云,此村距离历城北济水浮桥约有三十里左右。
赵云精神一振,拿出地图,田豫急信说了破坏浮桥的打算,若浮桥能够成功毁去,黄巾贼怎么也得耽误半天才能搭好,现就是说现在他们应该是刚过济水不久,以他们行军度,估计一日也就三十里,那么现在应该是在这里,赵云用目光凝注在历城以北某个地方,目光上移,再往北经过安康亭、东阳亭、北乡,就是漯阴了,那么就在这里动袭击好了!赵云手指东阳亭上重重一点。
同一时间,济北国治所卢县,国相官衙大堂内,一名身材壮硕、相貌刚毅的中年男子正背手踱步,满脸愁容。正是讨董群雄之一、济北相鲍信。
鲍信,字允诚,今年四十一岁,泰山郡平阳人,少有大节,宽厚爱人,沉毅有谋,讨黄巾有功。公元一八九年,大将军何进拜鲍信为秩比二千石的骑都尉一职,派他回家乡募兵,得千余人,率军回洛阳,行到成皋而何进已遇害。鲍信刚到洛阳时,董卓也刚到。鲍信劝袁绍趁董卓立足未稳、兵力不多而击之,袁绍畏惧董卓,没有听从。那时董卓军皆西凉精锐,百战老兵;袁绍手下则是没有经过战阵的新。即便袁绍听从鲍信建议而击董卓,也未必能够取胜。不论计谋如何,鲍信胆气却表现得淋漓尽致。
鲍信见事不可为,于是带兵回家乡,募集步卒二万,骑兵七百。公元一九零年初,关东群雄讨伐董卓,鲍信及弟鲍韬率兵至陈留,与曹操合兵一处。袁绍、曹操表任鲍信为行破虏将军,鲍韬为裨将军。当时袁绍兵力最强,声望最大,豪杰归心。鲍信却对曹操推崇有加,道:“夫略不世出,能总英雄以拨乱反正者,君也。苟非其人,虽强必毙。君殆天之所启!”深自结纳。曹操十分感动,尊鲍信为兄。曹操、鲍信独自出兵攻击董卓,却被徐荣击败,鲍信负伤,鲍韬战死,实力大损,只得依附袁绍。公元一九一年,黑山入寇东郡,曹操得以离开袁绍任东郡太守,鲍信也被表任为济北相。袁绍一是用二人讨贼,二是遏制兖州刺史刘岱,所谓未得冀州已望兖州。
鲍信踱步愁是因为收到曹操的书信,曹操在信中说陶谦派兵数千进屯东郡之干县,呼应公孙瓒,威胁袁绍后背,黑山贼张燕等又蠢蠢欲动,牵制了袁绍不少精力。若袁绍战败,公孙瓒得冀州,铁骑南下,其锋无人能挡。曹操因问鲍信能否派兵助他击陶谦于干。鲍信虽心中对袁绍有想法,但也明白曹操所言不虚,若不破陶谦,袁绍尾难顾,失败可能性极高,届时公孙瓒将无人可制,有心出兵,可惜黄巾横行,祝阿巢集时来寇掠,自己堪堪守境,哪还余力出兵呢。
“将军,哨骑有紧急军情报告!”门外卫士来报。鲍信的官职是行破虏将军兼济北相,因此属下称他为将军。
紧急军情?鲍信一惊,忙命进来。
一名身材不高但气质稳重的士兵踏进堂中,上前拜见鲍信。
鲍信认得此人乃是哨骑都伯于禁。于禁,字文则,与鲍信是老乡,都是泰山郡人,于禁家在巨平县,与鲍信家乡平阳相距一百多里。于禁二十岁随鲍信起兵讨黄巾,相从七年,他勇力一般,杀敌不多,没立下什么大的战功。以他的过往功绩,鲍信给他一个都伯虽然不算是特别照顾,也算不上苛待,恰如其分。鲍信问道:“文则,有何军情?”
于禁道:“回将军,属下今晨现巢贼有异动,似有拔军东下的迹象。”他处于祝阿前线,负责侦探巢集动向,现巢集调集军队的行动后立即飞驰回报。
鲍信面露疑惑,喃喃道:“巢贼东下是做什么?”
于禁试探着道:“或许是去攻打刘玄德?”
鲍信恍然道:“不错,不错!刘玄德渡河南下,已克漯阴,明显是要东略青州,祝阿正是其兵锋所向。巢贼这是先下手为强!唔,如此一来,吾倒是能拨出一千兵马西上……先破陶谦,向孟德借兵东下,趁刘、巢相斗皆疲,乘隙破之……”最后声渐不可闻,心中计较已定,当下一边命于禁再去打探,一边整齐兵甲,以便尽快派兵西上。
(前一章有修改,主要是改应劭性格,应劭文人出身,不是勇武,可不必重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