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师傅拎着手拉犁走过来的几步,地上就出现了一道深沟,仔细观察了下这东西的构造,高厂长有些不确定,“这是……犁?”
高厂长出身农村,也是没少干过农活的,认了半天才从地上的垄沟猜测出这东西的用途。
“不愧是厂长,就是有眼光!”姚师傅随口捧了句,“这是手拉犁,人拉着走动就可以达到牛拉犁的效果,你试试。”
“还有这种东西?”高厂长接过长手柄,在地里走了一圈,越走越惊讶。他是厂里的一把手,做什么自然不需要别人同意,他看了看旁边的秧苗,拽着手拉犁过去走了一圈。
随着一排排杂草被翻出土来,高厂长的表情也原来越惊喜,“老姚,有你的啊,你是怎么想出这个东西的?”
“这你可说错了,你还不知道我,整天研究魏工的图纸都研究不完,哪有脑子想这个,”姚师傅摆了摆手,“高厂长这么聪明,不如来猜猜是谁想出来的东西?”
听到姚师傅否认,高厂长的眼神从几人中扫过,定格在面生的小姑娘脸上,能让老姚特意提一嘴的,定然是他不认识的这姑娘了,“是这位?”。
刘秀紧张的表情让他想到了什么,依稀记得火海里那个身影,高厂长声音颤了一下,“你是守业的女儿?”
林守业是他带过最优秀的兵,当年钢铁厂电路短路引火灾,是刚入职三年的林守业当机立断,一个人冲进火海拉下已经有些烫化的电力阀门,保下了三个相连车间的所有设备,当时离得最近的是国内刚刚巨资引进的式熔炉,如果火灾继续蔓延引爆炸,不止国家昔日为了这个熔炉的付出毁于一旦,就是整个厂里的人都难以幸免。
而林守业本人,却因为没有防护重度烧伤抢救无效,撒手人寰。
“高厂长好,我叫林冉,林守业是我爸爸。”林冉规规矩矩打招呼,刚刚还在省钱和省力之间来回徘徊,现在就有现成的帮手出现,林冉开心不已,尤其这个厂长出场就帮她试验了手拉犁的除草效果,更是让她满意。
“丫头好,你叫我高叔叔就行,别学他们几个老古板。”从回忆里回神,高厂长摸了摸林冉的小脑袋,“能不能告诉叔叔,你是怎么想到这个手拉犁的?”
扎着麻花辫的型经过姚师傅和高厂长的蹂躏已经有些变形,林冉忍住对长辈们这种表达喜爱方式的吐槽,认真回了些自己刚刚和刘秀说过的理由。
“你受苦了,孩子。”听完林冉的经历,高厂长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年林守业为国捐躯,他疼爱的女儿却在乡下老家种地六年,其中曲折不可为外人道,那时候还没站稳脚跟的他,只能在政治激流中保下守业妻女的档案,却不能阻止亲奶奶带孙女回乡,愧疚让高厂长嗓子堵,“你快毕业了吧,像你爸,是个有主意的。”
摇了摇头,林冉道出实情,“上初一之后就没读了。”林守业和刘秀太忙,所以原主五岁就被送上学了,加上小学是五年制,被带回乡下时正好初一。
还记得那个老太太当年带走林冉时的表情,料想是回乡就没再给读书了,高厂长轻叹了口气,“是厂里对不起你。”如果林冉能留在厂里,这几年的工农兵学员名额铁定有她一个。
“没事,高叔叔,我爸爸不在世了,我替他去给奶奶尽尽孝道也好。”为防以后老太太有机会进城来闹,林冉先在厂里留下自己很孝顺的印象,“而且我在乡下这几年也没落下读书,有时候就看看我哥哥弟弟们不要的书,也学到了不少知识。”
“我们冉冉真聪明,”高厂长又揉了揉林冉的头,厂里优秀的子弟却在乡下种地,没书读就是借书也要看,这种精神让他感动,“你在这种环境下,仍然能想出这个手拉犁,不愧是守业的女儿。”
提到手拉犁,林冉赶忙谦虚,“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简单的利用杠杆原理,加上平时的一些实践想到的,还得多亏厂里几位师傅帮忙,加上有这些废料让我练手。”
厂里因为设备和技术不足,每年废弃好大一部分钢材,偶尔有职工拿去做一些小东西,高厂长都不会管,在这个饥荒时候,也算是一种员工福利了,高厂长没多在意。
比起废料的利用,高厂长显然更在意这个明本身,“知道杠杆原理的人多了去了,却没能像你一样想出这些利民的点子,看来你合该是我钢铁厂的兵,我记得你今年有十六岁了吧,不知道有没有兴接你爸的班来咱们厂里上工?”
“还不快谢谢你高叔叔,”刘秀比林冉反应快了一步,六年过去,她其实一直怕厂里忘记自家男人当年的贡献,此时听到高厂长主动提起接班的话,不由激动。有了这话她也不怕林家那些人来抢女儿的工作了。
“谢谢高叔叔,只是我还要过几个月才够十六岁,到时候我一定来厂里上工。”林冉知道这时候施行的是工作继承制,但那都是私底下不成文的规定,如果厂里真的按着不给接班,那也得受着。
“谢我干什么,这本来就是你该得的,是你的谁也拿不走。而且是我得谢谢你们,谢谢你俩能为厂里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子弟,冉冉小小年纪就能造出手拉犁,未来可期啊哈哈哈,咱们厂里正缺你这样的人才。”高厂长朗声大笑,对手拉犁爱不释手。
“那你现在进城有地方住么?我给你安排个宿舍怎么样,就当是厂里提前给员工的福利了。”高厂长主动提起住宿问题,现在家家户户都没地方,刘秀住着员工宿舍估计没地方让林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