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可是却堵在喉咙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爸,你知道吗?我们其实活在一本书里。”
“爸,陶悠和冯春娥没有存什么好心思,她们想抢夺我的人生……还有您。”
“陶悠摔断锁骨其实是自导自演,就是为了骗我顶替她上山下乡当知青。”
“如果没有妈妈留下的玉扣,我现在已经不在人世,而您也会一夜白头、自责一生。”
这些话说出来,父亲会相信吗?
父亲是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可能相信自己所说的这些奇谈怪论。
感觉到父亲那双温暖的大手从头顶抚过,陶南风眼眶微红,轻声道:“爸,我回来了。”
陶守信向来情感内敛,只轻轻一抚便收回了手,接过她手中大提袋:“回来就好。”
他看一眼陶南风,特地补充了一句:“你冯姨准备了一大堆菜,就等你回来。”
冬日寒风吹来,陶南风眼眸微冷,她没有多说什么,与父亲并肩而行。
前面有人在叫:“陶南风!”
陶南风抬起头,看见久违的陶悠。
陶悠不算美人,不过身材苗条、模样清秀,一条长辫子垂在胸前,看着很有女人味。她穿一件红色棉袄,站在道旁一棵枯黄叶子的梧桐树旁,笑得欣喜而兴奋:“陶南风,你终于回来了!先前收到信还以为你骗我们呢。”
陶悠奔过来,亲亲密密地伸出手想要挽上陶南风的胳膊。
陶南风皱了皱眉,后退半步,与陶悠保持一臂距离,态度冷淡而漠然。
陶悠一愣,扁了扁嘴,牵着陶守信的衣袖晃了晃:“爸,你看南风,她还记恨我呢。”
陶守信感觉有些无奈。
如果是换到两年前,按照陶教授的个性,一定是委屈陶南风、迁就陶悠。可今天女儿远道归家,想她十七岁就上山下乡,替陶悠在农场吃了那么多苦头,哪里舍得说一句重话?
“好了,南风刚回来,一路上辛苦,你别闹她。”
陶守信板着脸扯开陶悠紧紧拉住自己衣袖的手,示意陶南风跟上:“累了吧?先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你秦叔叔两口子前阵子去魔都,给你买了件棉衣,正好你回来有衣服穿。”
陶悠平时在父亲面前撒娇,那是无往而不利,没想到这回却被陶守信扯开,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陶守信。
不过陶悠这人最擅长察言观色,见父亲不理睬她,转而蹭到陶南风身边,假意大度关怀。
“如果不是我摔断了骨头,到农场劳动的就应该是我,我在家里只要想到这一点,就很不安。我嘛,对生活要求简单,平时也做惯了事、吃多了苦;可南风你平时在家里一向受宠,过得精致,娇气柔弱,真怕你在农场过得不好。现在看到你脸色红润、身体健康,我就放心了。果然……劳动改造思想,妹妹现在真的是走了一条与工农结合的光辉道路啊。”
又来了。
阴不阴阳不阳,句句都是软刀子。
偏偏旁边邻居听到这话还觉得陶悠懂事,在一旁附和着。
“手心手背都是肉,一家两个孩子谁去当知青不是一样?陶悠这个当姐姐的倒是谦虚得很,总觉得应该是她去吃苦,留下陶南风在家里享福。”
“要说漂亮,陶南风比她姐姐是强些,不过呢,到农场劳动漂亮有什么用?还是得能干、勤快。陶悠当初报名那么积极,估计也是担心妹妹吃苦,是个好姐姐。”
“不知道陶南风分配到了什么地方,看她这小模样,一点也不像是吃了苦的,也是奇怪。不会是……被遣返了吧?”
说到最后一句,毛婶的声音变小了许多。
毛婶是钱教授家的乡下妻子,精力旺盛得很,平时最爱打听家长里短,和冯春娥关系很好。
遣返?听到这句话,陶悠眼睛一亮,转过头问陶南风:“你们知青不是规定了假期吗?春节探亲假最多只有一个星期。你现在回来,路上就得七、八天,探亲假够不够?”
陶守信不喜在外面讨论家事,对陶悠说:“回家再谈这个。”
陶悠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爸,我这不是刚听毛婶提到什么知青遣返,吓了一跳,担心南风不能在家里过年嘛。”
陶守信看向毛婶,努力克制着内心的不满,冷声道:“南风是探亲,不是遣返。”
毛婶平时也有点怕陶守信,见他板着脸一副严肃的模样,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没说陶南风是知青遣返,我就是随口提了一句,陶教授莫要见怪。”
陶守信为人刚正,表面上看着不近人情,但其实是个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的人。他不愿与邻居起冲突,便“嗯”了一声,对陶南风轻声道:“不能过年也没什么。”
因为担心与父亲的通信会被继母和陶悠偷看,陶南风在信中只说近期请假归家探亲,并没有细说什么事由。陶守信这几日天天在路口等着,就怕错过了迎接姑娘。好不容易见到,见她容光焕、眼眸晶亮,一看就知道日子过得舒心,心中这才安定下来。
女儿回来就好,能不能留在家中过年,他不敢强求。
21号从秀峰山农场出,路上走了四天,今天已经是25号,腊月十四,离过年还有半个月呢。陶南风看父亲说得忐忑,知道他其实盼着自己能够留在家中过年,只是担心耽误她工作,不敢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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