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些十几岁的少年,慷慨而热情,二十个人拿出这么多钱,绝对是倾尽所有。
想到他在农场三年,修路队队员们个个豪爽善良,穷得掉渣;罗宣抠搜、黄兴武斤斤计较、焦亮表里不一,却吃香的喝辣的。
原以为这世道就是这样:越有钱、越小气;越小气,越有钱。
偏偏这些江城知青打破了这条规则。
——他们善良、慷慨、大方,有理想、有目标,这个世界若由他们当家做主,才有希望变得更加美好。
向北没有再推辞,抬手将钱收下。
火药许可证很快就办了下来,向北按照先前的计划,买回来四桶黑。火药,剩下的事情便是怎样炸石壁。
石壁高逾十丈,崖底只有一条仅供一人通行的小道。
站在崖底,抬头看着眼前巨大石壁,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这一堵灰色山墙。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就连野外作业经验丰富的老修路队队员们都有些怵,双腿不自觉地软,非得伸手撑住石壁方才站得稳。
死亡之路,修起来难度大啊。
杨先勇查看半天,问道:“这路怎么炸?”
向北以前在军队开山炸路,对火药并不陌生,仰望着石壁回答:“先钻孔,安好引线之后一起引爆。”
杨先勇继续问:“那怎么钻?钻多大孔径?需要放多大的火药量?”
向北大手一挥:“均匀分布吧,我先上去试试。”他将袖子向上挽了两圈,走到石壁前准备打孔。
“等一下。”陶南风拦住了他。
向北疑惑转头,正对上一双清澈似溪流的明眸。
陶南风的声音很有特色,仿佛秋风拂过低垂的小麦,音色饱满而低沉,又有点像轻轻拨动大提琴的弓弦,悠长、充满磁性。
自从经历那一场残酷的战斗,整个尖刀连只活下来自己和苗靖两个,向北便感觉自己的心就像一棵枯死的树,对什么都有些淡淡的。遇到这一批江城知青,他的心才慢慢活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站在狭窄的小路,突然听到陶南风的话,再对上她那双会的眼睛,他感觉心中那棵枯死的树在春风吹拂之下泛出嫩芽,枝条在风中轻轻摇摆。
向北眼睫微动,强行将内心的悸动压了下去:“怎么?”
陶南风弯腰从工具筐中取出一支铁钎、一柄手锤,目光沉稳地看向前方:“我来!”
向北还没说话,萧爱云把陶南风一把拖住:“石壁上钻孔多危险,你别去。”
石壁光滑陡峭,一个一个地打孔,在底下还好,如果到中央或顶端,摔下来怎么办?
陶南风抬头看向那块石壁,此刻在她眼中,石壁上白线密布,交叉纵横之间,有七个白色区域最为显眼。
一听到“打孔”这两个字,她身体内的鼠性就有些压抑不住,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脑中叫嚣:“快去呀,快去呀,打洞去。”
难得有一次光明正大挖洞的机会,怎么也得主动一回,可不能让向北抢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