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桓瞥了眼傻眼的甄怀仁,转身就开始跑。
因为男生宿舍不在校本部,如今又是晚上,所以所谓的跑圈到也没有多长,不过就是宿舍一条一百米左右的通道。可是这里不光住着二十期学员,二十一期,二十二期,二十三期的学员也都在。丢人是一定的,更关键的是,这跑步他废鞋。不同于别的学校,警高要求不准穿布鞋,只准穿皮鞋。可皮鞋根本不适合跑步,所以当甄怀仁好不容易跑完之后,他的一双八成新的皮鞋就彻底的张开了嘴。当然甄怀仁也管不上了那么多了,疲惫的回到宿舍,顾不得一身疲惫,顾不得解绑腿,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的就被推醒,甄怀仁没好气的说“我再睡会。”
“紧急集合,快。”易正伦又使劲推了甄怀仁一把。
甄怀仁一激灵,赶紧起来,一踩地,又摔倒在床上。因为没解绑腿就睡了,如今他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完全不听使唤。
易正伦不得不过来扶起他,这才打绑腿。甄怀仁看看自己报销的皮鞋,郁闷的拿出舍不得穿的备用皮鞋换上。
“鲁毅你裤子穿反了。”突然施国光提醒道。
众人看去,果然,裤头跑到了鲁毅身后。鲁毅无奈只好解开绑腿,脱了裤子重新穿。这一来一回就慢多了。
“别打了。”甄怀仁缓了一会好了些,一边扶着床站起来一边说“用腿夹着,反正外边黑洞洞的,把绑腿夹着,跑操时再打。
“不对啊。”突然方靳鑫开口“咱们明天就实习了,还用紧急集合那?”
众人一听,赶忙涌向门口,打开门看了看“老赵他们都出去了,别管那么多了,去了比不去强。”甄怀仁说着当先出了门,却不得不扶着墙挪步,不多时,只有易正伦和施国光陪着他。
“快走吧。”甄怀仁挥挥手。
“架着,架着。”前边的姜伟辛大喊。甄怀仁还没开口,就被易正伦和施国光架住胳膊赶了过去。校长陈又新对学员管理很严,规定平时走路不得摇摇摆摆。因此被易正伦和施国光架着的甄怀仁,感觉五脏六腑差点移位。
眼看就要坚持到学校,却遇到了提前到校区又折返回来的同期生,这才知道,今晚紧急集合根本没有二十期的事。众人无奈只得反身回到宿舍。
经过这么一闹,除了甄怀仁外所有人都睡不着了,干脆聊了起来,直到凌晨五点半起床号吹响。
“咱们还跑操吗?”鲁毅问了一句。
“谁愿意去谁去,我都不要毕业证了,还跑什么。”姜伟辛想明白了,索性躺下睡觉。
“还是去吧。”施国光走下床“要不然人家给咱们来个开除,那航校还愿意收?”
姜伟辛无奈只好跟着众人又是一番折腾。
甄怀仁洗漱之后,婉拒了易正伦和施国光之后,找了一根枯枝做了一个简易拐杖,压着时间点最后一个到了操场。
警高跑操并不是按照身高从低到高固定位置,而是按照到达操场的顺序,先到就站在前头,以此类推。
甄怀仁实在是跑不了圈,只得向整队的分队长东周久请假。东周久也做不了主,上报给了大队长,继而又被上报到了来监督的训导处长李垣。李垣已经知道了昨晚上的事,虽然不高兴却还是同意甄怀仁在一旁等着。
警官高等学校不同于警察学校,它组织严密,自成一体,设校长、教务长、训导处长、总队长、大队长、中队长、分队长、助教及各科主任。校长综理校务,监督指挥所属职员,制订教育计划,整饬学校纪律,执行对学员的奖惩。教务长秉承校长之命管理教务,协助校长制定教育计划,并督率执行,负责各种讲义的编订和课时的安排,对学生的成绩进行考核。训导处长掌握全校风纪,总队长承校长之命负责全校军事课程的讲授和术课的训练,并商同训导处长管理学校风纪。分队长分任各班学员术科的训练及风纪的纠正。助教辅助大队长,中队长分任各班学员的教练事宜。此外,警官高等学校还分设文书、课程、会计、庶务四科,各置主任办事员一人,办事员及雇员若干人,具体承办各科事务。
眼见着几百人在操场奔跑,甄怀仁很快就现了乐趣。那真是波涛汹涌,激情澎湃,才明白为什么在北平时校领导动不动就让他们不停的跑圈,不整齐划一不准停。只是旁边不远处就是李垣等人,甄怀仁不敢明目张胆的看,掩耳盗铃般的时不时扫几眼,就立刻挪开。
半个小时后,终于结束了跑圈,众人散去,返回宿舍用餐。
学校早晨提供简单的早餐,稀饭、馒头、咸菜。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的甄怀仁一口气吃了八个馒头才稍稍感觉到了舒爽。
按理说,吃完饭就必须立刻跑着去校本部上课了,可是他们二十期今天就要分实习,所以和其他宿舍勾兑之后,众人一致决定不去了,反正没人通知。
不过有人已经预判了他们的预判,所以此时执星官冒出来通知所有二十期操场集合,分配实习单位。
二十期的几桌一下子静了下来,尤其甄怀仁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人玩废了。在要如同姜伟辛说的“像狗喝了米汤,跑起来肚子里叮叮当当”还是留下来继续被当做笑料之间,甄怀仁最终选择了住着拐杖三进宫。
“二十号,甄怀仁,都警察厅保安队三等副官……”伴随着分队长东周久的宣读,甄怀仁大声应了一声,敬礼后从一旁的警员手里接过见习书。
不同于其他省市,都警察厅直属内政部与高警平级,分设9个警察局,3个巡逻队,保安队、特务队各1个大队,水上警察1个中队,每个警察局还下辖一些派出所。
甄怀仁因为打算回天津保警总队占位子,所以武装警察学成绩最好,被分去保安队并不意外。回到队列,待东周久宣读分完毕之后,全体二十期学员奉命成队列返回宿舍后解散。
甄怀仁不管那么多,一回来解了绑腿,脱了鞋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下午,被饿醒后才记起错过了简易食堂的饭点。算上昨天,他已经两天没去了,简易食堂有规定三天不去,取消用饭资格,心中不由懊恼。来上学的很多学生家里都不富裕,因此学校才办了这么一个吃不好却管饱的简易食堂。专门为师生提供平价的午餐和晚餐,哪怕到了南京,经费大为缓解,也没有取消这项制度。为了提醒学生珍惜,同时学校经费也不富裕,这才有了三天不吃取消资格的规定。
甄怀仁从教练所养成了节省的习惯,所以不管身上有没有钱都会去那吃。看看时间,换了一身便装,甄怀仁出了龙蟠里狠狠心喊了一辆黄包车直奔朝天宫。
朝天宫南朝时曾为总明观太学所在地,明朝时为朝廷举行盛典前练习礼仪的场所,也是官僚子弟袭封和文武官员学习朝见天子的地方。清代以前建造的朝天宫毁于太平天国战乱期间。现在的朝天宫古建筑群为战乱以后的清同治五年至九年(1866年-187o年)间在清前期原址上改建而成。从宋元明代的道教建筑变成了儒家的文庙和江宁府学。如今江宁府学旧址则改为了考试院。
甄怀仁自然和考试院的人没有什么关系,他是来考试院旁边的“守拙书局”拿稿费的。身为天津人守着九国租界,不会几句外语根本不好意思个和人打招呼,所以当地对于外国的新闻,刊物有很大的需求。这不同于文学着作,不需要很专业的文学功底,只是需要快、准,所以这也就成了甄怀仁不向父母低头的本钱。
经理兼编辑冯力文年长甄怀仁十六岁,身高不过一米六,体型羸弱,却总是腰杆笔挺,说话虽是慢条斯理,可是一副金丝眼镜后的双眼仿佛能够看穿一切。甄怀仁佩服的不多,冯力文就是其中一个,谁能想到这么一副皮囊之下,是一个熟稔七国语言,精通法学,数学的高人。因此自打二人结实,没几天,甄怀仁就厚着脸皮拜了冯力文为师,学习外语和法学。数学他是不想的,也学不来的,说实话,在甄怀仁看来,冯先生守着这么个书局屈才了,却不明白对方为何甘之如饴。
别看冯先生外冷,为人却内热。他对甄怀仁病急乱投医寻找朱丽叶,是不以为然的,甚至反感的,却并没有当面说过什么,只是不时向甄怀仁推荐世界名着。甄怀仁老老实实的读了下来,观后感就是“自己真是一个好人”。
不过甄怀仁对冯力文是感激的,前一阵无意中得知师母生日,特意咬牙买了一块精美的手表请冯力文转交,以示弟子礼。
下了车,付完钱后,甄怀仁一瘸一拐的走进书局。正奇怪往日间不时有人进出,怎的今日这班荒凉,身后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有人从后边将他扑倒。甄怀仁来不及多想,就势用拐棍横扫,也不看效果,就向一旁翻滚。
伴随着一声惨叫,退到死角的甄怀仁看清了环境,正堂里几个精壮的男人对他虎视眈眈,一个人捂着胳膊最为凶狠,另外几个手里拿着枪“朋友,光天化日在考试院打劫吗?”
“少他妈废话,宪兵特高课,不想死就趴下。”为的是个右脸颊有一道伤疤的中年人,说着一挥手,身后的人就冲到了过去,将还在游疑不定的甄怀仁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