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众人都看向梁小楼，后者点头：“确实有中暑严重者会是这样。”
她又提了两个问题：“徐大人，往届秋闱，也多是天热的时候，一般中暑举子有几名呢？另外这第一名中暑举子的号房大约在号舍的什么方位？”
徐仁丰随手取了一粒炒豆放置在一列豆糕的中间那块上：“这名考生抵达考场的时候运气不错，不但号码靠前，而且号房也是同间号舍之中较为靠近入口的，除了每次入场时稍微嘈杂一些，不论是进出还是取水，都十分方便。往届秋闱也有考生中暑，每届最多一两人，毕竟远道而来京城赶考，考生们都是有经验的，即使没有，来了京城备考期间也多半听过看过，会准备好凉水药物，即使中暑也少有严重到昏厥的，多半都是难受极了就在号房忍一忍，吃些药缓过来接着考。”
小楼凑近那堆豆糕，又问：“早有听闻这号舍建立很有讲究，徐大人可还记得这名举子所在号舍的朝向，以及他中暑时，日晷的角度？”
徐仁丰闻言倒是踌躇起来：“号舍朝向多是朝南的，当时日晷的角度倒是一时记不住。”
为了协助他记忆，小楼干脆捡起盘中最后一根虾酥棍儿，模仿着日晷指针的模样，斜插在一块软糕之上：“您提过第一名考生晕倒时间接近午时，此时日上当空，这日晷的角度是偏左还是偏右呢？考场中可设有相风鸟？”边说她边缓慢转动手中的虾酥棍儿。
“应该是偏向这个方向的，”徐仁丰比划了一下，“考生晕倒时靠近号舍的水缸，水缸的阴影我倒是印象深刻。相风鸟的方向，我印象中该是这样，比着号舍方向。”
梁小楼听了笑道：“如果徐大人记得没错，那这名考生确实有些意思。毕竟他这一路几乎没有晒到过太阳，竟然第一个中暑出局了？”
李从墨闻言也走进他们排布的几案，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晒到太阳？”
梁小楼随手取来旁边的纸，简单勾勒了几，交给徐仁丰：“徐大人，可还记得号舍营造时，过道的宽度和号房大致高度，记得的话可否标出？”
徐仁丰对于数字倒是很敏感，很快在纸上写下来：“梁公子是想计算日光的角度否？可徐某也听说，即使是背阴处，如果太热也会容易中暑？”
梁小楼很快计算起来：“按徐大人的数据，第一位考生所在的号舍背阴，又靠近入口，一路过来不是有遮阳棚就是有高大檐墙，日光几乎不可能直射。且当天午时，根据日晷的角度也可以推测出一些线索，三伏天的午时，日晷角度该是最正的，偏斜如此明显，说明日光有被云层遮蔽变弱，而按照相风鸟的方向，有风来时，正好经过这名考生的号舍，”说着她在纸上划了一道虚线，“试问一名入场不过半日的考生，既没有日光暴晒，又靠近凉水，还顺风，几乎可以说是本次秋闱之中，最难以中暑的位置，而他居然在午时前后晕倒。”
“多半是别的原因！”崔滨树也脱口而出，“我族中祭祖也在三伏天，即使日光暴晒之下，也少有人完完全全的晕倒过去，记忆中只有少有的几次，都是有病在身！”
“是了，”梁小楼朝李从墨一拱手，“李大人可否安排小侄前去为这名考生诊脉？”
李从墨颔：“当然，估摸着要费一番功夫。”
李府的车马效率非凡，很快两名秋闱巡场的小吏也到了府上。
其中一人个高黑圆脸，另一人个稍矮些，倒生了张长驴脸。
李从墨大人将两人召到跟前，低声嘱咐了几句，就让他俩开始描述起来，显然二人都是有备而来，细节满满。
个高黑圆脸先开口：“几位公子，这第二人，小的记得特别清楚，因着他生得啊十分瘦弱，来时背着好大一个包袱，进门时就是小的所作检查，那考生背着包袱颇为吃力，动作有些慢，还被排在后头的人抱怨过，几人生口角险些大打出手，这考生当时啊吵得那叫一个脸红脖子粗，喘着气进去的。”……
个高黑圆脸先开口：“几位公子，这第二人，小的记得特别清楚，因着他生得啊十分瘦弱，来时背着好大一个包袱，进门时就是小的所作检查，那考生背着包袱颇为吃力，动作有些慢，还被排在后头的人抱怨过，几人生口角险些大打出手，这考生当时啊吵得那叫一个脸红脖子粗，喘着气进去的。”
梁小楼好奇地问：“敢问大人，这位生员是吵架上头了显得脖子粗，还是本来脖子就粗啊？”
黑圆脸听了一愣：“这有啥区别啊？俺们就看到他没吵几句就脸红脖子粗就是了，对了，此人来自海会，那一口乡音听着也是半清不楚的，他是第三日上午晕的，当时就听见他不知何时大声嚷嚷了几声，等俺们走过去，他人已经倒那儿了。”说完他也取了，在之前的图纸上，按着之前徐仁丰的样子，将考生方位和朝向标记下来。
最后轮到长驴脸小吏，此人更为爽快：“两位大人，列位公子，小的手边记录在案中暑的生员，共有五位。”
“这么多？”崔滨树脱口而出，“不是说共计四名考生中暑无法秋闱吗？”
长驴脸拱了拱手：“公子莫急，这五名考生啊都是最后一日中暑后有昏厥之相的，只不过见当时晕倒考生过多，小的们想啊这样可不能随便都给架出去，毕竟最后一天了嘛。这能用泼凉水喂冰糖弄醒过来的，就留在舍内让他们考完了。唯有其中两位考生，醒来后仍是说身子虚弱，坚持要离场，那小的们也没法子了。”说罢他也在图纸上标上了考生位置，特别圈出了出场考生的位点。
几人叙述完毕后，梁小楼接过图纸，同温崔二人细细端详，忽然福至心灵，她下意识看向温东相，后者轻声问：“你可有把握？”
小楼低声回到：“此事乍然一看仿佛是意外，可如果换个思路倒推，倒是有些思路。”
李从墨不知何时已经凑近他们三人，温声道：“什么思路但说无妨，今日此处没有外人，老夫也很想听一听，你们局外人的看法！”一个“局外人”的说法，显然他已经认定此事背后有蹊跷。
小楼慎重地一字一句缓缓出口：“小侄揣测，这头两名考生许是真的身体有隐疾，而后面五名考生，大有可疑！”说罢她伸手指向图表，“几位请看，后面中暑的考生所在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之前晕倒的两名生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