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匾斜挂在城门口,蛛网密布,倒坍的屋檐古筑间仿佛笼上暗云,成群血鸦扑腾而起,脱毛带伤的野狗血瞳狰狞,相互撕咬,警惕地龇牙,涎水直淌。
明眼人很快现此城布局眼熟。
更有眼精之人看到了城门口牌匾上的题字,据传是上古皇族题字。
“善城,这不是善城么!怎么会这样!?”
“真让我开了眼,我不就是来接个人么,竟然动用大半个宗门,好几百人给我拦门,而你们麾下城池出事至今,竟连一个去处理的长老都没有?”
“拦门”二字刺痛了在场长老的心窝,他们认认真真地想要拦下一个,或者两个,甚至是除掉牧远歌,对方轻描淡写就形容他们这次兵荒马乱的围堵,贴切得叫人羞愤难当。
阮慕安道:“牧远歌,你为炼此邪招,竟然屠尽了善城!”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牧远歌分出手来拍了拍掌,长袖猎猎作响,身前森白剑丸已经凝聚成型,周身阴风流转让人无法近身,“我若屠城,能把城屠成这样?诸位是太小瞧我的本事,还是太看不起你们的情报势力,别告诉我说你们全都不知情。”
“胥礼,说你站得太高,可管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居然还要我来告诉你麾下城池出事了,可真是笑话!”
步峣道:“宗主别听他的,他在危言耸听,善城分明好好的,半年前我还去过,何以至此!”
“善客卿何在!”胥礼素白的脸色在漫天黑气中模糊不清。
“宗主,老夫在。”
胥礼喉间干涩,一字一顿地说:“你不是说问题解决了,还救活了两个村的人么?”
“是救了两个村的人,但死了一座城……”那老者已是老泪纵横,他被现场猝然死寂的气氛弄得头皮麻,继续磕头道,“我儿不知如何向宗主交代,已自刎而死,老夫愿以死谢罪,还望宗主能看在我族世代信奉正道,誓死效忠长生剑宗的份上,不要为难我族子孙。”
胥礼闭上眼,只觉眼前一黑。
牧远歌敏锐地现那老者磕头之前,似乎看了阮慕安一眼。
步峣喉间堵,道:“牧远歌,你不过只是去城中修炼提升你自己的修为,也没做什么好事,轮不到你来斥责我们宗主!”
“我们邪道中人不做坏事就已经不错了,居然还想我们做好事,你们咋不严于律己呢。”
不让他们切身体会,或许这些居庙堂之高养酥了骨头的老鬼们,和涉世未深的公子小姐们,搞不懂所谓正道第一宗门本该肩负的责任,也忘了失责所造成了可怕后果。
那一缕缕剑气,都曾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森白色剑丸猛地炸开,形成大面积扇形,剑气四散开来,游走在虚空中,像是无形的小蛇,又像虚无缥缈的孤魂野鬼。
鬼哭狼嚎般的声音仿佛在脑海深处响起,刀割般尖锐的剑鸣灌入耳膜,这招剑术涵盖极广,包括音攻,乃是当之无愧的大面积攻击秘术。
“退!”胥礼嗓音沙哑,直面无尽剑气,“全都到他身后去!”
剑气肆掠之下,胥礼周身仿佛只剩下黑白二色。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人心里悚然:“究竟有多少道剑气,剑阵的剑芒都没这个密集!”
步峣道:“剑道四重天,牧远歌乃是第三重,这么多道剑气,距离剑长生之境怕是不远了……”
阮慕安被这一幕震慑得说不出话,他已经足够高看牧远歌的实力,没想到还是低估了。
他一直都觉得牧远歌挺可怜的,天分高却无法如愿以偿,特别可怜。
他不介意拆散牧远歌和姜袅,是觉得牧远歌这样一个活生生的极品凶|器,被这么个货色占了,委实可惜。
但他一向不介意看宗主和牧远歌这两位座的笑话,其实并不希望这场无形的三角戏太快唱完。
……可惜了。
牧远歌想趁机弄死阮慕安,可阮慕安又滑又会缩,护着几个小弟子,逃得比谁都快,还收获了一连串的感激。
反观胥礼说好不逃就真的正面突破,应了那句话,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多少道?”胥礼问。
“两万一千八百六十二道,这也是城中惨死的人数。”牧远歌也不隐瞒这个记录,他说完了想说的话,做完了要做的事,想带走的人也在外面等他,抬脚往外走去,“我拔光了城中死气,大概明年就会春暖花开的吧。”
牧远歌暗叹不愧是胥礼,以前这招远没有这般规模,都没有一个能匹敌的,都是被穿胸而过当场断气身亡。
胥礼置身道剑之境,避开了所有剑芒,但那些无孔不入的死气却还是残留在剑气之中,顺着外伤侵入五脏六腑,使得骨骼僵化,内脏失活。
他眼前模糊,望向牧远歌的背影:“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不听话?”
“你有病吧。”牧远歌道。
在场长生剑宗弟子都陷入诡异的死寂中,默默为他让道。
滔天死气过境,大殿墙壁上千疮百孔,石板路上遍布剑纹,唯有牧远歌身后小片扇形区域完好无损,那里站满了人,山门石碑也整洁如初。
跨出大门的那刻,牧远歌听到不同寻常的闷响,余光还是不受控制地扫到胥礼倒下的身影。
府卫驱策的战车候在长生剑宗外已久,姜袅只看到山上狂风大作,鬼哭狼嚎一般,又有暗沉的光芒时不时地闪现,好似虚空中平添了一抹灰芒,也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