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万历一阵无语,心说都快六十的老寡妇了,一点儿也不歇心。
当然也不得不承认,宁安保养极好,皮肤细嫩,看上去也就四十多。跟赵守正都快成两代人……
“这女人要是没心思打扮自己,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宁安从镜子里看到了万历,冷笑道:“你现在想起还有个姑姑来了?”
“姑姑这样说好没良心。”万历一阵压不住火道:“你那好女婿都要把咱们祖宗的江山毁了,还好意思怪朕软禁你吗?!”
宁安沉默一瞬,吩咐道:“去给皇上端绿豆汤败败火,满嘴臭气熏死个人……”
万历郁闷的哈下嘴,确实够臭的。
“我知道你来干什么,但找我没用,我早就不是西山集团的董事长了。”宁安淡淡道。
“姑姑,你不能这样啊!”万历强忍着火气道:“没有你的包庇纵容,赵昊怎么能二十几年就成长为天下巨祸?你也有大罪!要不是看在我们姑侄情深份上,朕早就……”
“你赐我一丈黄绫就是了。”宁安却平静道:“鹤顶红也行。或者你想凌迟自己的姑姑,我也只能受着……”
“姑姑,都什么时候,咱能不置气吗?”万历又痛哭起来道:“朕死不足惜,可是祖宗的江山不能丢啊!姑姑别忘了,你也是皇爷爷的女儿啊!”
“那你知道我娘是谁么?”宁安忽然幽幽说道。
万历登时愣在那里,他这才想起来。
宁安的母亲曹端妃,在壬寅宫变中遭到诬陷,被凌迟处死——曹端妃因此成为史上遭受最惨酷刑罚的妃子!甚至比成了人彘的戚夫人还要惨。
宁安当时才五岁,已经记事了。后来与同母姐姐被送出宫去。
几年后,相依为命的姐姐也去世了。就留下她孤苦伶仃一个人,年复一年,无人问津……
没想到,她心里居然藏着这么重的恨。
“当时杀你母亲的是方皇后啊?皇爷爷还在养伤呢。”万历聪明的小脑瓜,想起了当时的秘辛道:“再说后来西宫大火,皇爷爷不准许太监救火,放任方皇后被烧死,不也是为你母亲报了仇?”
“所以我就不该有恨了?”宁安冷笑一声,双目含血道:“我母亲何罪之有?要受那三千六百刀之酷刑?她坦胸露乳,被一刀刀痛割,惨叫了三天三夜还没断气!”
说着她陡然提高声调道:“你觉得这个仇有办法一勾销吗?!”
“所以你就放任赵昊夺了我们祖宗的江山?”万历终于明白,原来他们自始至终,都是一伙的。
“不错,他要干什么,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宁安森然一笑道:“让这见鬼的紫禁城去见鬼,多是一件美事啊!”
“女人,真他么不可理喻!”万历暴跳如雷,无能狂怒……
第一百四十三章各怀鬼胎
见大长公主是指望不上了,万历只好又回头把申时行请来。
同样是坐牢,有人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甚至瘐死狱中。有人却白白胖胖、干净体面,气色甚至比原先更好了。
申时行显然是后一种。身为当朝辅,又是最后一个站到皇帝对立面的大臣,他自然受到了优待。万历特意吩咐张鲸,要给申先生安排一个洁净的院子,派人侍奉,优给饮食,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所以两人见面,倒还保持着君臣起码的体面。
申时行行礼如仪后,万历赐座,沉默片刻方长叹一声道:“先生,局面崩坏矣。督抚总兵纷纷投贼,祖宗江山要保不住了。”
“唉。”申时行叹了口气,终于不再修闭口禅。“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海瑞,不是朕杀的……”到这会儿,万历也不敢再装逼了,苦着脸道:“是他自己扑到戟头上自杀的。先生你是知道我的,朕就算要杀他,也只会将他杖死。”
“这……”申时行闻言愕然半晌道:“海公为何?你又是为何?”
“我哪知道海瑞为啥活腻了?”万历愤懑道:“至于朕,朕宁肯被当暴君,也不愿被当成昏君……”
“糊涂啊!”顶尖日子人,混学大宗师,和稀泥仙人申时行闻言顿足道:“昏君尚可混日子,暴君可是时日曷丧的!”
“唉……”万历郁闷的叹口气,心说朕也没来得及做什么啊,这就‘吾及汝偕亡’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昏君、暴君?都是被逼得无路可走的可怜虫……”他便自伤道:“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祖宗江山被人夺去,还无动于衷吧?换了谁做皇帝也只能那样干的。”
“不,只要不作死就不会死。”申时行却缓缓摇头。揪着胡子寻思好一阵,方下定决心道:“请问陛下,海公去世那天,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都是些大逆不道的话……”万历哼一声。还是让人取来未删节版的《内起居注》给申时行道:“你仔细看吧。”
申时行好容易翻过那些很黄很暴力的内容,找到了去年冬月初一那天的记录,仔细看当日海瑞奏对的过程。
看完之后,申时行掩卷叹息道:“海公是替天下人死的。”
“什么意思?”万历好奇问道,这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
申时行道:“如果陛下听他的,召回矿监税使,自然就不会有后来的种种变故。”
“未免牵强……”万历嘟囔一声。这帮文官,总是乱扣大帽子。天下人是谁啊,姓甚名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