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顾辅,布衣唐衍觐见。”
一声传唤,中断了唐衍的思绪。
来时,顾思道怕唐衍只是个束少年,初见皇帝会失态失礼,还是耐心的叮嘱了不少。
诚然,若是此世的普通少年,见到掌控天下权柄,自带威严气度的天子,难免会紧张失言。
但唐衍终究不是此类,他的心理素质可是要比这些在官场沉浮几十载的老油条还要好。
迈过汉白玉石的栏杆,微风拂面,檀香清幽。
随着御书房门缓缓敞开,一股淡淡的墨香飘散而出。
侍立于门外的小宦官低行礼道:“顾辅,请。”
唐衍跟在顾思道的身后,一同登到房内,侍立御案下,俯身行礼。
“臣,叩见皇上。”
“草民唐衍,叩见皇上。”
武安帝此时余愠未消,开口便就更加冷峻了些,“平身吧。”
抬头望向御案之下,见顾思道举荐之人竟是面上仍有稚气,乃为未成家的少年,武安帝心头涌出些不悦。
奏本中虽然写明了年少,可也没想到竟是这般年少,这能称作什么人才,怕不是结伴戏耍他来了。
顾思道终究是当朝辅,武安帝也不好直接作,驳他的面子,使得君臣往来都不好看。
耐了下心,皱眉问道:“顾爱卿,朕记得你从官几十载还未曾与朕举荐过人才,今日推举的这位少年,究竟是有何种才能?朕的政务可是不轻松啊。”
顾思道未有迟疑,忙作揖答话,“回陛下,臣举荐之人自然是学识通达,才华盎然,陛下大可考教一番。”
听一向谨慎稳重的顾思道今日竟是这般夸口,武安帝也有些摸不准他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了。
“大可考教一番?经文?诗词?论策?”
武安帝皱眉想了想,一时间竟有些拿不准主意。
与此同时,下方的唐衍也微微抬眼,打量着此世的九五之尊。
九爪龙袍束身,绣以云纹金丝,头上未戴冕旒,距唐衍虽有些远,但也能依稀分辨出容貌。
颧骨平坦,双眉薄浅,眼神间藏有一丝忧虑。轮廓端正而不突俊,似是温文尔雅,却亦不失威仪。
不惑之年,精气微衰,双目幽深,但不乏坚定与沉稳。
一旁的桌案上,还摆放着未曾享用的午膳,想来也是为了朝政事务,忙得心力交瘁。
在唐衍眼里,只要不是个沉溺于奢靡享乐,又或过度追求权势权威的皇帝,已经算是個好皇帝了。
武安帝无意扫到御案上的奏折,尽是些催赈济,供给,要银子的,眉头舒展,来了主意。
既然顾思道都说了大可考教,那便丢出个难题来试试这少年的水准。
清了清嗓子,武安帝开口道:“既然顾爱卿如此说,朕自该亲自考教。”
唐衍振作精神听着武安帝的问题,一旁顾思道却是紧张的额头冒出些许细汗。
进门之前,二人商量好的,顾思道嘱咐的事情唐衍都会听取并执行,只有一条,一定要让武安帝来考教唐衍,而且不能暴露唐衍的武艺。
顾思道一开始自然是不同意,唐衍最能拿出手的便是武艺,这是他亲眼见过的,只要唐衍施展出来,恐怕宫中禁卫都不是对手,毕竟他从未听闻过,宫中禁卫有能力断刀剑的程度。
可唐衍仅有此条寸步不让,否则便不与他进宫。
奏本都写好了,顾思道无可奈何只得听从,如今他算是成了和唐衍绑在一块的蚂蚱,若是唐衍惹得陛下大怒,自己即便是当朝辅也得连坐受罪。
此时,不由得顾思道不紧张了。只待唐衍若是说错了话,自己尽快找补些,免得酿成无可挽回的局面。
“百家争鸣,万事因钱而起。朕曾经对涑水先生这一句不以为意,如今倒是深有体会。朕虽坐拥江山,却也不得不计较起金银俗物。悯民生而心系天下,莫有一处不需银两。唐衍,你以为朕该如何敛银?”
听闻此言,唐衍嘴角一抽,只觉武安帝真是个宽仁的君主,解决财政困局就说充盈国库便好,敛银是不是有些太直白了。
古来朝代初期,往往是财政困难的时候,不乏有名臣提出富国的方法。
汉初贾谊曾有“守旧而新”,建议汉文帝重农抑商;唐初魏征同样也有“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斯以伐根而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长也”,建议唐太宗节俭治国。
而这些明显都不适合为如今的对策。
唐衍总结着学识,再仔细斟酌对自己有利之处,堂上一时静默,落针可闻。
见唐衍久久不言,顾思道有些急了,忙用手肘去顶唐衍,唐衍却是不为所动。
“面对本官之时,出口成章,甚至是咄咄逼人的架势,怎么面见到陛下连一条有用的对策也说不出,终究还是毛没长齐的小子,难能与之谋成大事!”
顾思道内心哀叹,仿佛是认命了一般,静等陛下盛怒。
而武安帝高坐龙椅,打量着唐衍沉着思虑的面色,也暗暗琢磨,是不是自己的考教有些过了,一个少年,如何通晓这治国之策,还是财富的疑难杂症。
即便是他将问题抛给户部尚书并阁臣思虑,怕是也得商讨个几日。
不过,只要这少年能说出一句,便算他过关,也是给顾辅一个颜面。
如此想着,武安帝取过一旁托盘中未用的午膳,饮了口肉粥,不疾不徐,待着下方唐衍回话。
“草民唐衍,回陛下所问。富国之策,有两条路可以走,我又在这两条路中分出上中下三策,为陛下做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