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时期,曾与四王八公最后的荣光,荣国府二代国公贾代善一同出兵漠北,御驾亲征,深入千余里,为大武朝扫除了北方瓦剌的祸患。
班师回朝之后,自然是熟悉的“飞鸟尽、良弓藏”。
勋贵提高俸禄,解散亲兵卫队,散出兵权。
因此,勋贵集团中的一些聪明人也幡然醒悟,爵位是越袭越降,只靠武勋是不能守住门楣的。
贾家更是其中积极转型的代表,弃武从文,以诗书传家。
先有宁国府贾敬考取进士,后有荣国府贾代善榜下捉婿,选探花郎林如海为女婿。
对于子孙后代的培养,从贾政,贾珠,乃至贾宝玉都有意偏向科举取士,再不习武,可却是都无所建树。
如今没落的,仅贾政一人在朝中当职,还是天家开恩,任的从五品小官,对朝堂之上的影响已消弭大半。
四王八公十二侯大抵如此,武勋难得,科举不成,自然就开始动起歪脑筋了,诸如放印子钱,弄权贪污等事已是寻常。
庞大的勋贵集团,成了趴在武朝身上的吸血虫,说一切弊病都与之相关,也不为过。
对抗勋贵,顾思道自然孤掌难鸣,拉起南党一派,堪堪能与之对垒。
当下唐衍说的话,正中他的软肋,只要除去阻力,陛下怎能不同意革故鼎新呢?
哪位皇帝不想如太宗皇帝李世民一般,留下千古贤名,而不是碌碌无为,得一个平庸的谥号,让后人评说。
再看向唐衍的眼神,顾思道没了轻视之心,眸中多了几分认真,“此事说得轻巧,若是今日之言传将出去,你怕是连整尸都难留。本官如何信你,能为我分忧?”
唐衍知道,此时不该是藏拙的时候了。
腾跃起身,一步踏出几丈远,直接瞬身到顾思道面前。
顾思道身后两位近侍脸色惊变,抽出腰间长剑交叉架起,上前隔挡,却不料被唐衍一拳轰出,断成两截。
近侍骇然,想抢身来搏,却听顾思道平淡道:“好了,退下吧。”
从始至终,顾思道都极为坦然,因为他清楚,面前的小子是有事与他共谋,不是来刺杀取他性命的。
清了清嗓子,开口言道:“唐小友这般身手,该入伍戍边,统兵战女真,收复辽东。在此处与本官谋事,做些个小生意,太过屈才了。”
再能打在朝中无靠山又有什么用,大宋之光抗金名将岳飞够不够能打,不还是被莫须有的罪名,在完颜构的默许下,被秦桧害了性命。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唐衍肯定不会听从顾思道的逗趣话,傻呵呵的投身军伍之中,打熬资历。就算熬出头了,也不知是多少年之后的事,他可不能让林妹妹等那么久。
“虽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但如今唐某还没有从戎的想法。”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品了品唐衍说的话,顾思道赞许道:“唐小友少年俊杰,文武双绝,方才是本官怠慢了,还请入座看茶。”
从进门到现在,唐衍才算是有了和顾思道平等交流的机会,这种机会也许只是在这一时,不过唐衍会抓住机会。
有伶俐小厮入门伺候斟茶,再清扫了堂上的断剑碎屑,复回身出堂,在门栏外守候。
堂间留家主与唐衍两人商议机密要事。
品了口温茶滋润喉咙,顾思道再开口,“如唐小友所言,朝堂之上,阻挠最大的这便是勋贵一党,但想要清除谈何容易,毕竟都是开国功勋的子孙后辈,余荫不可估量。”
唐衍作势看向皇城的方向,“余荫,也是要看陛下给不给。”
顾思道眉头轻挑,似是读出了唐衍的意思,“你要面见陛下?”
唐衍吹了吹新茶的热气,捧在手心,淡淡道:“不知辅大人能否与我引荐。”
科举取士,是世人都遵循的规则。
但只要是规则,往往都会有优待,比如武朝的举荐制。
当朝三品大员以上,每一年可推举一人接受天子考察,聪明正直、贤良方正、孝弟力田,总之要有出常人的才能。
荐人不避亲,选贤唯举能。
而方才唐衍已经展示了过人的武力,仅这一项,确也足以被引荐。
顾思道还是确认道:“若是唐小友想要施展武艺,不该来我府上,该往勋贵那里。”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勋贵即便被夺了军权,但在九边之地,除了晋王藩地,都还是四王八公旧部戍守,若是想要入伍得职,报入勋贵之门才是捷径。
可唐衍是什么人,他可是要迫害四王八公之人,要推动贾家加没落,将林妹妹迎娶出来,自然不能先投敌了,去勋贵那边跪舔。
“辅大人不必再试探晚辈了。晚辈如实告知便是,我实是与四王八公中的贾家有过节。贾家将我的未婚妻子圈在府上不准许我们成婚。大丈夫行于天地,不论手段我都得履约才是。”
顾思道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逐渐成了一個川字。
眼前一个光明磊落的少年,说出的话怎得这般骇人听闻。
不过是贾家一家阻碍了你的婚事,你就要觐见陛下,劝说除勋贵,将四王八公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