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沈宜修带着一群人终于破门而入,入目就是他往后人生夜夜噩梦里反复出现的景象:陈冉毫无生命力地侧躺在地毯上,双眼紧闭,脸色惨白,手腕上血肉模糊,伤口像是一团染血的破败棉絮,流出的血大片大片,已经浸透了身下的地毯。他身旁茶几上放着一堆散乱的药瓶和药片,还有一张纸和一支。
沈宜修脚步踉跄地扑过去,甚至不敢伸手去触摸陈冉的鼻息,他只是挣扎着,强撑着把陈冉冰冷的身体抱在怀里,几乎是机械麻木地朝楼下救护车冲去,大脑里完完全全一片空白。
直到陈冉被推进手术室,医生出来跟他说,陈冉的情况非常危险,失血过2ooocc,严重休克,但是目前还有生命体征,他们会尽力的&he11ip;&he11ip;沈宜修才好像终于从噩梦中惊醒,他觉得胸口一阵气闷,手脚猛地颤抖了几下,一口气梗在喉咙口,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1dquo;沈总?&he11ip;&he11ip;”
&1dquo;沈先生?你还好吗?”
&1dquo;老板?你怎么样?”
&he11ip;&he11ip;
到处都是冰冷黑暗的海水,令人窒息的恐惧和绝望,一层一层不容拒绝,把他的意识和生命全部冻结。
但他不能停在原地,不能窒息在水里,冉冉还在等着他。
沈宜修猛地睁开眼睛,闷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头顶是刺眼的白炽灯,身旁围着一圈神色焦急的人&he11ip;&he11ip;
&1dquo;冉冉呢?他怎么样了?我要他活着!我要他活着!”沈宜修跌跌撞撞,从临时病床上跳下来,直扑向还亮着红灯的手术室。
&1dquo;还在做手术,老板,你小心!”孙阳扶住沈宜修,把他拖到手术室旁边的长凳上坐下,他一听到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
沈宜修眼望着手术室上方的红灯,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突然眼里就溢满了泪水,他好像有些坐不稳,像是要寻找一个依靠似的,把头靠在了孙阳肩膀上,像个受伤的,完全不顾及形象的小孩儿一样,带着哭腔道:&1dquo;孙阳,你说,他怎么就这么狠呢&he11ip;&he11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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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阳无言以对,他自己心里尚且混乱不堪,混杂着震惊、心痛、恐惧和愧疚,那滋味又酸又苦,顺着血液流出心脏,片刻就充斥了眼睛和口腔。他从没见过高高在上的沈宜修这样像个孩子一样委屈无助,那样子真的有些可怜。
孙阳僵硬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点,伸手在沈宜修背上拍了两下:&1dquo;老板,你别太担心了&he11ip;&he11ip;”他搜肠刮肚地想要找些话来安慰沈宜修,却现所有语言都那么苍白无力。
以前他对沈宜修敢怒而不敢言,可这段时间他看着自己跟了多年的老板对陈冉日渐付出真心,竭尽所能呵护陪伴,默默忍耐对方反复无常的情绪,甚至几次被突然暴躁起来的陈冉伤到,他心里是有所触动的。想想如果是自己,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身心备受煎熬,可自己却毫无办法,而这一切还很有可能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那种感觉一定很绝望。
&1dquo;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沈宜修撑着坐直了身子,他的情绪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一双幽沉深邃的美目此刻却毫无神采:&1dquo;我现在甚至希望从来没有遇到过他,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希望他好好活着,在不在我身边都无所谓了&he11ip;&he11ip;”
孙阳艰涩地开口:&1dquo;老板,你别太自责了&he11ip;&he11ip;”
这时从走廊另一头匆匆走过来一个年轻医生,脸上的表情混合着古怪的严肃和不安,他走到两人身边,看了看孙阳,又看看失魂落魄的沈宜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孙阳会意,站了起来,想要把医生拉到旁边去。
沈宜修忽然抬头,脸色沉定了几分:&1dquo;说吧,什么事,不用躲着我。”
&1dquo;嗯&he11ip;&he11ip;”,医生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1dquo;因为担心患者割腕之前有乱服药,所以您带过来的那些药物我们都做了化验,然后现了一些&he11ip;&he11ip;异常情况。”
沈宜修站起身,深深皱起眉,一脸寒霜:&1dquo;怎么了?快说!”
&1dquo;那些药,抗抑郁的盐酸帕罗西丁,抗躁狂的碳酸锂,甚至包括安眠药,还有患者日常吃得胃药,全都被替换成了特制的维生素,做成和以前的药片一模一样的维生素。”年轻医生在沈宜修森寒且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注视下,眼神不由得闪烁不定,他声音越来越小:您看&he11ip;&he11ip;要不要通知警方?”
沈宜修死死盯着医生惶恐不安的脸,好像过了好久才终于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他微微弯腰,用手重重按住狂跳不已的胸口,用尽全力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住心悸和颤抖:&1dquo;先&he11ip;&he11ip;不用了。”
孙阳能感觉到身边的男人身上瞬间暴起的惊诧,紧接着就是愤怒和戾气,像能瞬间摧毁一切的飓风,让他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
&1dquo;陈冉怎么样了?”片刻之后,沈宜修站直身体,冷冷问那神色慌张的小医生。
&1dquo;我&he11ip;&he11ip;我现在就进去看看。”小医生并不知道情况,但他很高兴有借口能离开这里。
沈宜修看着小医生匆匆进了手术室,站在原地仿若雕像一样一动不动,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暗沉一片,像黑洞一样吸附了一切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