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这些天赋异禀的人或多或少会有些异于常人的癖好,在翻阅织田信长的资料的时候,池小言其实也听说过这位叱咤风云的人物似乎是有偶尔做妇人打扮的爱好。但之前的她并没有很在意,毕竟她一直觉得自己需要应付的仅只有溯行军而已,她本人与这些名人接触的可能性不大。
是而方才见到女装信长的一瞬间,她根本就未曾往那个方向联想。
这真是个让人意外的际遇。
“听那个足轻说,你曾断言我能战胜今川军?”织田仗着身高优势略低着头俯视着池小言,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一双浓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却带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
那个足轻指的显然是带池小言过来的那个青年战士。看来他已经把话传达给了信长。
池小言自然不会选择隐瞒。且不说有没有必要的问题,此刻她对面的人是织田信长,那个传说中的六天魔王。在他面前说谎的难度着实有些高了。池小言并没有兴体验这种刺激的事情。
“是的。”她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漾起笑意,“您定然会取得胜利。”
“哦?”织田信长将那秀气的眉毛微挑,虽是女装,但气势依然十分威严,“如此笃定?”
“因为我能看见未来。”池小言直视着信长的眼睛,目光带着温和,却异常坚定。
这样的话听起来着实有些匪夷所思,或者说,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但池小言依然决定直接跟眼前的这个男人实话实说。只因为这个人是织田信长。
信长的眼梢微动,却没有更多的表情变化,似乎在等着池小言继续说下去。
“虽然不能透露更多的内容,不过既然是信长公的话,我可以说一点。”池小言说得十分坦然,“这场战斗您会获得胜利,我相信您也应该是有这个自信的。但有人,我是说很多年之后,有人企图回到这里,改变您获得胜利这样的事实——而我的目的就是保护您。”
织田信长的眸光微动,却并没有开口说话,他就这么静默地盯着池小言。在这样直白到甚至有些灼热的目光下,池小言甚至想要挪开视线,但她又觉得,此刻的她如果看向别处的话,场面只会变得更加尴尬。
面上的温度不断升高,心跳的度也在不断加快。池小言觉得自己有点窒息,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人的威压下究竟能坚持多久。
就在这个时候,织田信长忽然嗤笑了一声。
“有。”他说道。
“有吗?”见信长的视线终于转开,池小言也垂下了微酸的眼帘。
“世人都道我是尾张的傻瓜,这次铁定要折在今川义元的军队手里。却突然跑出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说我定然能取胜,还说……”信长的眼里露出了些许玩味。
“保护我?”
“你不觉觉得有点滑稽吗?作为被绑在这儿的人。”
“可您知道,这并不是玩笑话。”池小言微微仰起下颏,“虽然后世的评价多多少少有些失真,但我想,如果是您的话,应该能判断出来,我说的话并不是玩笑话。”
池小言忽然觉得自己的下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钳制住了。微凉而粗糙的触感让她的心跳不由得有些加。于是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她再次对上了那道灼热的视线。
尽管她在努力克制自己,但呼吸依然变得有些不稳。池小言不知道这位大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试探比较合适,于是她索性就这么直视着信长的眼睛。
她能看清这个人眸底深处生着的变化。
织田信长的喉结动了动,却并没有做出更加逾矩的事情来。良久,他忽然松开了捏着池小言下巴的手,接着转到了池小言的背后,伸手去解束缚在她手上的绳结。
“你很聪明。可惜只是个女人。”
绳结渐渐松开,终于得到了解放的池小言试着活动了一下早已经麻木了的手臂。
“即使是男人我也不可能一直追随您。”池小言轻笑,说得十分直白,“而就算是女人,我也会完成我的工作。这是我的宿命。”
信长“嗯”了一声。
池小言又道:“您大可以不必在意我的动向,比起我而言,那位将我带来的兵士倒更像是个可用的人才。”
“他死了。”织田信长说。
“诶?”池小言有些诧异地回过了头,却见织田信长的表情变得有些许肃穆。
“他本是大高的守军,破城之后,他原想着切腹以尽忠义。”织田信长沉声解释道,“结果他遇到了你。他觉得你形迹可疑,所以想着无论如何要把你送到我这儿来。”
“现下他的使命已经结束了。”
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织田信长的语气在池小言看来多少有些轻描淡写。尽管作为一个大名,他这样的态度其实已经足够郑重了。
毕竟那是那位为织田家尽忠的足轻最后的事迹。
池小言闷声点了点头。事实上,她并不能理解为什么真的会有人因为一场不光彩的战斗而放弃生命,不过既然身处这个时代,她依然会尊重他们那种属于武士的骄傲。
她不会为了一个萍水相逢之人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你的同伴呢?”织田信长又问了一句。
“我想他们应该会找过来吧。”池小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