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桑荼:“龙君认错了。这小妖,是我的道侣!”
灯栖枝冷笑:“真正认错的人恐怕是鹿境主。”
他们看似平静的对视,实则早就开始攻击彼此的识海。
一方是无尽血海,海上泥塑的金刚佛送入云端而下方被镇压着无数曾鹿桑荼斩杀的人修、魔修和僧侣,他们在嚎哭、挣扎,诉遍‘苦海无涯’、‘立地成佛’,形成人间炼狱似的场景。
灯栖枝这边的识海却是蓝色的大海和漫无边际的雾气,具有冰冻、侵蚀和溶解邪秽的能力,亦挟裹着龙族的强悍和威严正气,不惧尸山血海的戾气。
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灯栖枝先收手,只这一交手便摸清鹿桑荼修炼的是传闻中的佛门功法天人道。
天人道者断绝前尘以杀入道,初修炼时性情大变,变得冷血无情、嗜杀好战。没人知道时日一久,修炼此功法的人是否能控制自己变得没那么嗜杀。
以鹿桑荼此人的性情,说一只隼妖是他的道侣实在可笑。
鹿桑荼如此说还不肯让出鹰隼,便只能是他认出苗殊。鹿桑荼曾调查他和苗殊的过往?应该是调查过,这才试图拿捏住苗殊迫他合作。
灯栖枝不悦:“我让出秘境命盘,把他还给我。”
还?他的人,怎么还?
鹿桑荼垂眸,摘下右手腕的血色菩提子,一圈一圈绕起来放在苗从殊的脚下。
苗从殊正努力伸长鸟头看爪子旁边的菩提子,那串菩提子已经绕了三圈半,黄豆大小的珠子堆叠到肚子然后就再也绕不动了。
鹿桑荼停下来,平静的说:“不如让他自己选。”
“可。”灯栖枝眯起银灰色的竖瞳作表面功夫:“小鹰隼,你愿不愿意跟我?”背地里传音入密告诉他鹿桑荼有多可怕,只要苗殊开口便会竭尽全力救走他。
鹿桑荼本想捏着苗从殊的脖子,但他脖子和躯体过于圆润实在找不到分界线。于是改为轻轻捏住苗从殊的下喙,冰檀冷香扑鼻而来,他低声问:“你说,选谁?”
苗从殊心想都是前任,争这个有意思吗?
他不说话不回应,就当一只孤傲的隼崽,没有那么乱七八糟的前任的隼崽。
灯栖枝传音入密:“苗殊,你希望我现在就帮你变回来?”
苗从殊回想半个时辰前,他希望自己在学习化形术的时候可以抬头看一眼,勇敢拒绝隼妖热情的母爱。一刻钟前,他千方百计想变回人形。但现在他明白,人哪有做鸟那么快乐?
可惜机会稍纵即逝。
苗从殊:“都不选、不跟。”他一屁股坐下来,把菩提子当板凳,抬头看向远处的森林说:“谈恋爱、谈感情,讲的是落子无悔,愿赌服输。我赌了、认输了,你又何必再纠缠?”
他只说了‘你’,灯栖枝和鹿桑荼都以为代指的人是自己。
他们沉默无言。曾经先斩断情缘的人是他们,现在放不下的还是他们。
灯栖枝苦笑了一声,眸光沉沉的看着苗从殊:“这些事,以后再说。先跟我走。”
闻言,鹿桑荼来回看了眼灯栖枝和苗从殊,眉头微皱。
苗从殊:“死缠烂打有意思吗?分都分了。”
他站起来,肚子一提,谁也不看。昂头挺胸,谁都不爱。甩头抬爪大步向前,冷漠无情隼中酷崽。
“几百年过去了再热的火山都凉成寒潭冰水还谈什么道侣?成年人就好好搞事业,别谈破镜重圆天定情缘。你好自为之,我的热情本就有限度。”
苗从殊觉得处理得很完美,就是现任此刻来了也找不到任何暧昧的蛛丝马迹。
然后他就现自己怎么都走不出菩提子的包围圈。
低头定睛一看,现圈住他的菩提子早已炼成上品灵器,形成防护罩将他困在原地。
苗从殊讶然的看向一直表现得平静不在乎的鹿桑荼,后知后觉意识到从撞见鹿桑荼开始,这人就没打算放过他。
鹿桑荼:“二选一。”
苗从殊:“我选三的倍数。”
“没有其他选择。”鹿桑荼:“如果你选不出,那就用我的方式帮你。”
他拿出一片玄龟壳,递到苗从殊面前说这是万年灵龟壳,可清心明目助人拨开迷障寻出真实的内心。
“它会告诉你,你心里想着谁。”
苗从殊心想,他现在最想念从天而降救他于水火之中的英雄,这破龟壳能帮他找到英雄吗?
不。它不能。
灯栖枝虽觉得苗殊说的话和鹿桑荼过于执着的态度有些奇怪,但还是同意鹿桑荼的提议。
只要苗从殊选出谁就能跟谁走,而他们各自都想知道苗从殊现在心里是否还有他们。
鹿桑荼握住苗从殊的翅膀,轻触灵龟壳:“不必害怕,思你心中所思、问你心中所疑问,即可。”
苗从殊将信将疑,要不来个天降正义解围?
半晌都没动静。
苗从殊缩回手:“没用。”他望着面无表情的两个前任,诚恳的说:“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就是谁都不跟——”
说到一半还没有来个完美的结尾,身后便突然响起熟悉兴奋的少年音:“殊殊?”
苗从殊心里一咯噔,‘咔咔’转脖子,对上一身异域装扮精致漂亮得恍如画中少年郎的瀛方斛。
瀛方斛一手执起长辫抿在唇边,另外一只手鲜血淋漓,而他脚边却是一小半不知是何兽类的残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