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家的房子都是杨长贵他爷爷亲自监督打造出来的,几个儿子都是一模一样的三间半。
房子的基础是从岸上选定的青石,经过仔细的打磨出来的清水石条,每一块都有三尺长一尺厚,用船一点点的运到了岛上;青石上面的墙体用的是岛上赫赫有名的火山石,用小米掺和石灰砌成,住在里面冬暖夏凉;更不用说屋子里面的四梁八柱,也都是用精挑细选的东北红松。
这房子只要识货的人路过,没有不竖起大拇指的,这也是老杨家引以为傲的标志,不少人都羡慕不已。
周满帆拿着房契打量着这座有近百年历史的老屋,嘴里不断地赞叹。
“老杨啊,你真要把这房子抵押给我?”周满帆又问了一句。
“你以为我想啊!”长贵爹叹了口气,指着自己的腰背,“我都这样,长贵也没了,现在能活下去才是正经的啊!”
“也是!”周满帆点点头,“那我去找两个保人,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长贵爹点点头答应下来了,“行,你去找吧!”
很快,一份抵押协议就写成了,一千块,一分利,期限是五年。
长贵爹毫不犹豫地摁下了手印,将自家的这三间半火山石砖瓦房抵押给了周满帆。
这个举动让榆石岛的百姓们都吃惊不小,如果说买船造船抵押房子还有说法,为了养鸭子竟然把房子抵押了,不少人都在暗暗地说秀娟不会过日子。
就连老杨家的本家也都纷纷过来劝阻,不知道情况的还都以为长贵爹喝多了办傻事呢。
最后,长贵爹指着自己依旧不能自理的身体讲道:“我都这样了还能活几年,现在这个家归秀娟管,她想干啥我跟她娘都支持!”
听了这话之后,这才消弭了一场争议,岛上的流言蜚语慢慢停止。
孙福财没想到长贵爹竟然这么下本,一千块的承包费竟然用这种法子解决了,他也不再说什么。
秀娟跟村里签了一份十年的承包合同,将这片塘坝和附近几亩地的树林承包下来了,不过村里也不是没有限制,除了养殖业之外,无论树木还是塘坝都不得进行占用或者改成其他用途。
对于秀娟而言,即便让她更改,她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来做。
塘坝总算承包下来了,虽然有些周折,结果还是不错的,也没有耽误鸭苗的到来。
之前秀娟养过几只鸭子,也知道如何打理,可那毕竟只是小打小闹,即便出了点儿什么事情,也是无伤大雅的,可现在则是不同,要是鸭子出问题的话,这个家就更加困难了。
鸭苗是从岸上买来的,为此秀娟还特意过海了一趟,挑回来两只笸箩的小鸭苗,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只是光是这些鸭苗就让家里几乎倾其所有了。
秀娟在树林里围着几棵树做了个临时鸭圈,暂时养在树林里,现在小鸭子们的个头还不大,等稍微长大一些的话,就可以下水到塘坝里面去,小鱼小虾成为它们的口粮。
等到傍晚的时候,秀娟就会把这一群鸭子赶回到自己家里去,生怕有什么闪失。
长贵爹依旧帮不上什么忙,经过这段时间的静养,他已经不用人伺候了,自己也能够慢慢地活动。
一天傍晚,伴随着一阵阵鸭子的叫唤声,近百只鸭子浩浩荡荡地跑进了院子中。
秀娟拿起葫芦瓢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然后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走进了屋里。
正堂中的两个锅灶都在冒着火,一个正在熬鸭食,另外一个是家里的晚饭。
“娘,今天吃什么?”秀娟看着满屋的水汽问道。
“今天刚刚磨的苞米面,我蒸了几个饼子,正好前几天赶海的时候捞了两条鲈鱼。今晚咱家改善伙食!”
“好好好!”秀娟也是好久没有改善生活了,那一千块的新饥荒一直压在头顶上。
“爹,跟您说个事情!”秀娟走进里屋,长贵爹正在炕头上逗着杨宗旭。
这小家伙长得到也快,只是隔三岔五就要病一场,也都是伤风感冒之类,不要紧但是很折腾人,现在秀娟一心都扑在了养鸭子上了,除了喂奶之外,大部分的时间都交给他爷爷照看着。
“啥事儿,说吧!”长贵爹手里拿着个海草棒逗引着孙子。
“是这样的,鸭子这些天也长起来了,不过咱岛上的猫狗多,冷不丁就窜出来,今天又有一只鸭子被野猫咬死了!”
“啊?这可咋办?”长贵爹一听就急了,这鸭子可是全家的希望,要是这么下去的话那就糟了。
秀娟皱着眉头讲道:“我想,实在不行这些鸭子就不往家里赶了,塘坝那里还算安全,我捡了一些丢弃的破网,把树林周围围了起来,猫狗进不去!”
“不赶回来的话,得有人看着啊!”长贵爹透过窗户看着满院子的小鸭子,“这事儿得好好的考虑一下!”
吃饭的时候,长贵爹把这个事情讲了出来,然后冲着老婆子讲道:“老婆子,秀娟说的这个事情不小,如果鸭子不赶回来的话,那边儿就得有人看着,你俩谁在那里我都不放心,索性咱们都搬过去得了!”
长贵娘叹了口气讲道:“这也是个法子,只是咱放着这么好的房子不住,塘坝那里眼下还只能搭窝棚,你又是这样,太遭罪了啊!”
“就这么定了,咱们去塘坝那里住着,这房子先租出去,也能多拿几个钱,手头宽裕一些,等那边儿稳定了,咱们再弄个小房子,一样住着!再说了,我总是在这屋子里呆着,总归不是个事儿,到塘坝那里还能顺手帮忙干点儿活!”
长贵爹一锤定音,全家都搬到塘坝旁的树林中,将房子空出来租出去。
杨长贵家里生的一切都在榆石岛人们的眼中看着,大家都有些唏嘘不已,可是谁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家里的顶梁柱倒了,那就是天塌了,即便有亲朋好友的帮衬,总归不是长久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