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看她,神色有些玩味,迟疑,“难道你没想过……他的醉生梦死,可能和你有关吗?”
慕容堇呼吸一滞,半晌无话。谢夫人等着她回答,听她说类似“我恨他可是我爱他,我爱他但我却恨他”之类的话。却见这个少女,非常平静坦然地迎视她的目光,“我了解他。我对他,没那么重要。”
“他也了解我。他知道,我不会原谅他,不会再和他走下去了。”
“所以谢夫人,你这么努力地想拉拢我和谢公子,不惜天天拉着我去他跟前晃一晃,是没用的。即使是政治联姻,我便是嫁给胥江陛下,也不会选择谢书雁。如果你们不想逼死我,请不要再让我和他在一起了。”
想起那坐在窗口的青年,慕容堇嘴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
“我没法原谅他,也没法原谅我。请容我忘记他吧。”
谢夫人眼见慕容堇远去,她心头对这位公主改变了想法,变得敬佩她。本以为她少女姿态,冲动之下跳楼,得知醉生梦死后会谅解谢书雁。这就像个俗套的剧情,谢夫人一开始就猜透了情侣间这些段数。她冷眼旁观,等着谢三郎和他的情人也走上这一条路。
谢三郎摇头无奈笑,“阿堇是不一样的。”
慕容堇也说,“请容我忘记他吧。”
她很懂事,很冷静。不歇斯底里,不怨天尤人。她不愿和谢书雁纠缠,因为她知道再无法原谅。即使情郎为她做了许多事,没有完全不顾她的意愿。她还是知道,谢书雁和慕容堇,都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所以她很平静地说出放弃,选择离开。
谢夫人慢慢摇头,看来她没办法为这对年轻人做出决定了。那就看看,谢书雁会为慕容堇带来什么样的决定吧。
谢书雁养了大半月的病,回到了朝堂,继续接管处理大燕遗留的问题。胥江一直冷眼旁观,看他这位谢丞相,要做到什么地步。
谢书雁为慕容堇争取了最好的待遇:在章大人的层层上书下,长公主风风光光地回到大燕,辅佐幼帝慕容靖,做万人之上的镇国公主。这位公主,带给大燕尊荣,让大燕对大魏的臣服条件,宽裕了许多。她享受至高无上的地位,连幼帝,都轻易不能忤逆她。
胥江看了大燕和大魏签订的协议,连每年的供银,都被他的丞相大人砍了小一半。他似笑非地看了谢丞相一眼,爽快批了字,交给谢丞相去办了。
皇帝坐在大殿中,看谢丞相出去。有臣子从侧殿上来,攻击谢丞相的无视皇权,义愤填膺讲了一刻钟。跪在皇帝脚边,老泪纵横,“陛下!虽然谢丞相为大魏招来了大燕,损失兵马极少。但谢丞相就仗着这份功劳,在朝上也不把我等老臣看在眼里!骄纵无礼,罪大恶极!”他匆匆从怀里掏出一册子,递给皇帝。说是谢书雁无人时信手涂鸦的诗作,字里行间很不把皇帝看在眼里。
胥江认真拜读了谢书雁的大作,微微笑,“颇有不臣之心。”这几乎是所有谢家人的通病啊。
“陛下明鉴,这样的人,不能留啊。”
“那你们几人商量下,能除掉他,最好了。”胥江开始批奏折,凤眼扫过那得意忘形的大臣,“不过朕今天,可从来没见过你。你今天,也从来没有进过宫。”
“老臣明白!”大臣摩拳擦掌,一想起能把谢书雁拉下去,就无比兴奋!哼哼,谢家是青显之最又如何?看吧,连皇帝也忌惮他们家。眼下他们家的手还没伸到朝廷上来,是断绝根源的最好机会啊。
慕容堇进宫一趟,和胥江谈过话。也召了章从素进宫,商谈她回大燕的事情。她坐轿子回到谢家的时候,还一直不敢相信,自己可以离开青显了,还是谢书雁为自己说的话!
一晃许多天,她又没有见到谢书雁了。
明日便要回大燕了,她想,她总该去……谢谢他。
彼时,章从素还陪伴在她身边,跟她在大街上寻找谢书雁。因为慕容堇回去谢府,没找到人,谢家也没人知道谢三郎又跑去哪里了。慕容堇出谢府,没想到送她回来的章从素还没走。章从素听她说要找谢书雁,怔怔看了公主两眼,答应陪伴。
这时候,谢书雁一个人在酒楼里喝酒。他坐在窗口一个人端着大碗喝,细眸被酒水逼得快出水,面颊红烫时,天下起了雨。他端着空酒碗到伸出窗外,接外面掉的雨水。
他看到了春雨绵绵,恍惚地想起去年最初,他坐在茶馆里,传情诗、弹琴,给对面的白衣姑娘。两个人隔着水,相视而笑。很多年后想起,那都是极美的回忆。
酒楼里有一位弹唱女,在楼上弹琵琶唱小曲,江南软语的腔调,唱得谢公子心头烦躁。他伸手把妙龄女子拉过来,惹得女子惊叫,见是美男子才垂着头噤声。
谢书雁看着外面的雨,漫不经心地说,“你一天能有多少钱?你坐下,听我讲故事,我给你两倍的钱。”
“公子要说什么?”
“那是去年,有一个世家公子,被人追杀,逼进了盛京。盛京你知道吧?大燕的都城。他想求人保护,恰好那时有公主要成亲。这公主啊,还跟他的一个故人有牵连。这位公子,当时就使了诈,在驸马身上动了手脚,花银子请一个叫容娘女子,去破坏公主的婚事……”
他慢慢地讲,然后在下面的人群里,看到了章从素和慕容堇走在一起。笑一笑,“他费尽心机破坏公主和原驸马的感情,没想到自己的费尽心机,还是为那两个人提供了和平相处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