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松佩冷着脸,飞身掠向他,“是,常三说得对,你该死!”
谢书雁微笑,忽视还在渗血的胸口,迎身接了燕松佩的招。雪满天里,萧晴出神地看着,白衣黑衣身影交缠,你来我往招招致命。曾经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双雁公子,有朝一日,也走到了这一步!
燕松佩武功高强,出手稳准,却渐渐落下风。不是因为谢书雁的武功胜于他,而是因为,比起他的君子剑法,谢书雁出手,是一种玉石俱焚的打法。谢书雁不在乎自己身上有伤,不在乎燕松佩剑砍到自己,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杀燕松佩。
这种狠戾的剑法,当然不是燕松佩这种磊磊君子接得住的。终于,燕松佩将剑挑向谢书雁左肩,谢书雁毫不躲避,血从他肩上、胸口流出,他仍迎上去,雪白软剑刺向燕松佩心脏。
“不要杀他!”关键时刻,萧晴摊手,站到了燕松佩身前。她睁着眼,看那道飞过来的剑,上面雪花和血花交映,停在了她眉心处。
谢书雁掩袖吐血,收了剑,定定看着他们。
不必他再安排,大魏军队已经俘虏了所有人,押着过来。谢书雁早吩咐过,不必再杀人了,剩下的只做俘虏带回大魏即可。谢书雁冰冷的目光,从这些大臣、皇家余子身上掠过。
慕容清抱着慕容靖,也被他们找到抓住。她本来害怕得瑟瑟抖,可看到谢书雁的脸那刻,彻底地呆住了。大魏将领躬身向他汇报,恭敬地叫他“谢公子”。
可他、可他——他明明是小姑姑的情郎啊!
慕容清思维混乱,终于有点儿明白刚才的小姑姑,为什么又笑又哭了。她的爱情尚未萌芽,此时就被国恨覆盖。眼见谢书雁转身欲走,她叫道,“谢公子,你知道小姑姑去哪里了吗?”
谢书雁背影一顿,没说话。身边却又将领叫着,“谢公子,快看!那好像、好像……是大燕长公主。”
谢书雁猛然抬头,和众人一起,顺着将领指的方向看去。皇宫最高的角楼,慕容堇白衣飘然。雪落在她身上,她纤弱的身形似摇摇欲坠,往这里看来。
她也看到了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手扶着城墙,慢慢坐了上去。
“阿堇!”
一瞬,身上的血液好像全部静止了。
众人有缘看到谢书雁的轻功独绝,拔地而起落雪无声,以极快的度往角楼掠去。众人回神,忙押着俘虏,追去角楼。难道长公主殿下要跳下去么?
“阿堇!”
慕容堇看着谢书雁跑向自己,眼里的泪,缓缓流下。她先前忍了那么久,恨他,怨他,如今见他在飞雪里,向自己跑过来,终于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安慰了。
她曾经说过,辛业七年,这是我慕容堇最快活的一年。即使日后野火催,铁水浇,我也会百折不屈地坚持,绝不后悔。
说话的时候,她并没想到,快活的日子这么短,就没了。谢公子啊,我人生的轰然狂喜和彻底失望,都是你带给我的。
“谢书雁,如果我死去,你能看在我的面上,不要让大燕彻底消失吗?”少女笑着,问跑向她的谢公子。
慕容堇闭眼,又睁开,抬头看着雪花。她能熬过去,所有的,一切的,她都能熬过去。夜将近,天将明,如果一切都是慕容堇咎由自取,她罪该万死、受之不却。
“谢书雁,但愿你真的喜爱我。我也想让你尝一尝,肝肠寸断、生不如死的痛苦。”少女看着他的白衣,露出萧索的笑。
谢书雁脑中一片空白,他跑向她。只恨自己的轻功不能天下第一,不能立马奔过去。眼看到了角楼,他看到少女站在城墙上,微笑着伸手接一片雪花。雪花从她的手指尖飞向半空,她就那样笑的干净,跨前一步,去追那飘舞的雪花。
她多想回到夏天的时候,夕阳火红,芦苇荡漾,谢书雁背着她下山。国泰民安,天下太平,她伏在他背上,听他唱跑得没调了的歌:
我是一只雁你是南方云烟
但愿山河宽相隔只一瞬间
我飞上青天你就在山之巅
但愿山与天永远碧蓝相间
……现在她才知道,这曲子的最后,大雁飞上了青天,云烟却被吹散了。
“阿堇!阿堇!”谢书雁喉口血呛出,瘫坐在地。整个世界黑白,他就看到,白衣少女坠落的样子,像一只苍白的蝴蝶。
春天的时候,她大红嫁衣坐在马车里,他专注地为她画眉,多情。
夏天的时候,她和章从素跌落山崖,他奋不顾身地跟着跳下去。
秋天的时候,她嫉妒他和萧晴的感情,拼了命为他跳段舞,受了多少伤。
冬天的时候,她当着他的面,从角楼跳下……
明明才一年,却像过完了一生,好冷。
时间如流水,而记忆就犹如其中携带的泥沙,刹那芳华,一往情深。可是许多感情,痛到深处,只觉得满心荒芜。谢书雁总是记得第一次看到慕容堇的样子,秀致的远山眉,清冷的杏子眼,高高在上地站着,全天下她都不在乎。
谢书雁现在都有些分不清了,是他误了慕容堇,还是慕容堇误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会不会有泪奔的感觉~总之我尽力了,自己都难受了==
☆、南柯梦一场
慕容堇做了很长一个梦,山山水水,她一个人寂寞地走着。天地间的雪一直在下,她单薄的脚印很快就被雪掩埋。那样长的一个梦,像一生一世般久远,但自始至终,都只有少女一个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