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岳觉得她意有所指,高声,“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指责朕冤枉你?!”
谢兰静叹气,抬起秋水一样的眼睛,“陛下跟妾身说话,一定要大吼大叫吗?也罢,妾身是被厌弃的人,不得陛下赏眼。那不如陛下想个法子,杀了妾身,或者放妾身走。”
杀了她?她莫不会假死?
放她走?在她盗取宫中机密后,放虎归山吗?
慕容岳冷笑,逼近她那刺眼的温柔笑容,“让你离开皇宫,出去为所欲为吗?谢兰静,你想都不要想!”
“我告诉你谢宜的身份,你也不愿吗?”谢兰静不说“妾身”了,无奈道。
慕容岳怔了怔,没料到她会主动说起“谢宜”。他是想问清楚啊!可是从谢兰静口中么?别头,“你不配跟朕讲条件。”旁边蔺彩惠被抬出去找御医了,他借机会离去,实在是越和谢兰静说话,心情越不受自己的控制。
谢兰静跪在地上,看慕容岳一个皇帝,还那样狼狈地匆匆离去,不由觉得悲哀又可笑,“你这样不许,那样不准,该不会是由恨生爱,爱上我了吧?”
慕容岳身子像被雷击中,转头看她。她孤零零地跪在原处,仰着脸,还在笑。好像笑,是她唯一的表情。十来年,她在宫里,学会了各种各样的笑……
慕容岳一字一句答,“朕从来没爱过你,你应该清楚。要说起喜欢,那也是陪了朕十年的‘兰儿’。可你是谢兰静,你不是她。她早被你杀死了。”
执者失之。
有那么一瞬,慕容岳看到,谢兰静的表情好像坏掉了一样,空洞麻木。真正的难过,可以让人没有表情,没有言语,全世界都空了。可她恢复的那么快,又笑着点头,目送自己的皇帝乘撵离去。那样的眼神,让慕容岳不忍看。
一个人在院子里跪了半天,没有等来慕容岳惩处自己的旨意,谢兰静才站了起来。一只白鸽从天飞落,落在她手上。她取出一张纸条,看完就撕成碎片了。
谢兰静看着湖水呆,抿嘴低语:
“十年了,我没做过一件伤害你的事,只要你愿意,谢兰静会一直是你的‘兰儿’。甚至,你把我当成谢宜的替身,我不也没反对过吗?我从未改变,在原地等你,你却……我从来不愿做谢兰静,是你逼的我!那么,也休怪我无情。”
他曾经是她最大的需求,可他好像并不需要她。所以,她该放过他了。
她说“无情”的时候,也终于有一滴泪,从眼角滑下,落在平静无波的湖水中,激起一圈圈涟漪。枫叶无声,慢悠悠地铺满天地间……
终于到了秋试那天,比起谢书雁的依然懒散,慕容堇十分紧张。她早早起床,就让府上忙着收拾。去找谢书雁时,推门进去看,他窝在躺椅中,手上拿一本书,还在睡觉!
睡睡睡!整天就知道睡!每次都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边打哈欠边翻书。别的学生举一反三,一本书起码要读一晚上吧。谢三郎好得很呢,一晚上十几本书都被翻完了……这能看懂什么啊!
慕容堇一开始也想着,说不定谢三郎记忆好呢。她试着拿书中知识考了考他,他只一脸茫然,气得慕容堇直接把书扔到他脸上去。就他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怎么能考中状元,做她的驸马啊?!
“谢书雁,给我起来!”慕容堇扑过去,狠狠咬在他肩头。谢书雁受此惊吓,果真醒了,手中书掉地,还对公主温和打招呼,“早啊,阿堇。”
“……你记得今天开始秋试吗?我昨天跟你说的啊。”
“啊……嗯,当然记得。”
慕容堇更加绝望了,心灰意冷地挥挥手,“那赶紧吧。”
☆、入我相思门
秋试在贡院举行,为时三天。期间考生吃喝睡都在朝廷安排的号舍内,在三天考试结束前不得离场。今年又因为皇帝的重视,考前对试题一再查封,还挑选了朝中德高望重的大臣做主考官,每日给皇帝应卯,说说今天的考生情况。由此见得,皇帝是真心想从今年的考生中选取优秀人才。
对国家大事,长公主是不能关心的。慕容岳多半也不想在期间见到妹妹频繁入宫,所以长公主干脆歇在了府中,等着三天过去。但都说多事之秋,想来也是没道理的。
一日晚,慕容堇坐在花厅中调弦弹琴,侍女青荇匆匆走来面有异色,将周围人挥去,才偷偷递给公主一封信,“奴婢手下一个姑娘出府买菜,一个小乞丐撞了她,掉出这封信,一直回头看,人却跑了。奴婢恰好在府门前,看到这信,觉得有异,拿来给公主看。”
慕容堇手下琴弦断,怔了一会儿,才拿过那封用空白信封装着的信。打开也只是一张空白信纸,左看右看一个字都没有。除了比别的信纸厚些,没什么区别。
青荇惊讶,“难道是奴婢弄错了吗?”
慕容堇思忖下,命令侍女端盆水过来。她和青荇一起蹲下,把信轻轻在水中一浸就拿出,墨汁果然开始晕开。二人又就着盆火,小心翼翼地把两张信纸拆开,才看到里面的字迹。
青荇佩服公主,“公主怎么知道这些段数的?好厉害。”
慕容堇勉强笑笑,看信上都写些什么,“以前找谢书雁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他这样拆信看。”当时只是远远的看,心中已经震撼。但她虽然稍有犹豫,却是从来不管谢书雁的事的。而且她觉得,自己就算问了,谢书雁也不一定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