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书雁瞅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静片刻,心倏地跟着痛,抓着她的手沙哑声音,“我没和萧晴怎么样,我没和她怎么!是萧晴给我下了药,我什么也没做。阿堇,你不要这样子好不好。”
慕容堇咬着嘴不说话,他越说,她的眼泪掉得越厉害,哭个不停。谢书雁着急又无奈,也不管周围看的人多少了,一下子就把她紧紧搂抱在怀中,用更多的话来安慰。
还停留在房中的萧晴,默默地撤去了屋中的暖香,收拾了散在地上的衣服。她撑起窗往外面,见到慕容堇在哭,谢书雁抱着她哄。她慢慢地笑,觉得自己好老,有那么一点点羡慕慕容堇——
她是十七岁的懵懂少女,被爱人伤了心,爱人百般道歉。真是美好的年华呀。
可萧晴像她那么大的时候,人就已经走到了尽头,被爱伤透了心。爱人在哪里?她早就看不见了。其实这世间□千千难,她像个小孩子一样,总觉得那颗糖一定很好吃,自己一定要吃到。她努力了很多年,就是吃不到那颗糖。这时候,已经不存在什么理智了,她就是一定要得到那颗糖——就算它酸死了苦死了难吃死了,她也一定要尝尝。
不然,她拿什么去面对,自己那么多年的坚持呢?
从街上回来后,慕容堇病了一场。长公主从小身体很好,没生过什么病,这一下子病,人烧的糊涂,昏迷不醒,急坏了公主府的每个人。谢书雁天天在她床边,照顾她。吃喝拉撒一手包办,连池奕都有些对他侧目。
他跟孩子一样,抓着她的手,趴在她床头讲故事,讲可怕的采花盗讲塞北的雪。讲着讲着自己就说不下去了,拿手指碰一碰她鼻端,亲亲她嘴角。然后又神经质一样笑,眉飞色舞地讲下一个故事。然后又说……对不起。
“阿堇,”有一天夜里,青荇如厕经过公主房外,听到谢书雁喑哑的嗓音,“你总是什么都好,我就……什么都不好。”那时候,青荇看到秋天夜里霜寒彻骨,听着谢公子难过的调子,一下子就想哭。
她明明知道公主又不是得了不治之症,没什么好悲伤的。可谢书雁那话,绕在她心头许久,每次听着,都觉得难过。
宫里的慕容岳听说妹妹病了,又听说谢书雁一刻不停地照顾,心情十分复杂。本来还想着出宫看妹妹,也不去了。他盯着桌上的奏折,想,“谢书雁也太能演了吧?朕不信他真喜欢堇儿。”
外头太监传话,“陛下,夜深了,宫里的好几位娘娘都传话问安,陛下要去哪位娘娘宫里呢?”
“兰儿……”他本能一说,又下意识闭住了嘴,良久没说下去。
传话的太监不是个机灵的,不懂得看陛下的眼色,已经为难了,“惠妃娘娘说兰妃在养胎,不便服侍陛下,已经把兰妃娘娘的牌子撤了。”
“放肆!”慕容岳大怒,一甩手把桌上的奏折都推了下去,“谁给惠妃的胆子?谁让她管宫务了?!”
“……是、是陛下您说兰妃娘娘养胎为主,后宫的事交给惠妃娘娘。”小太监被吓着了,外面跪了一地。
慕容岳不再言语,挥挥手让他们都退下。他瞅着地上的奏折,心情烦闷。毕竟从来就不是多么有抱负的人,这些奏折让他一个个批改下去,脑子都空白了。
大燕各处纷纷生天灾人祸,他补了东墙,西墙又倒。来来去去,朝中臣子着急,他也上火。以前,怎么就没觉得这么烦呢?以前,都有兰静在旁边帮他的。她有治国之才,也懂得辅佐他,是个好……不知道安了什么心!
夜深人静,慕容岳站起来下了决心:自己一晚上心浮气躁,也该让那个女人陪他一块儿上火!走,找兰儿去!
谢兰静要入睡了,才听到宫女激动地传话说皇上来了。她一会儿呆,慕容岳就气势汹汹地进了宫殿,见到她就恶狠狠地瞧着,阴阳怪气道,“你的气色很好啊?”
谢兰静微笑,“为什么臣妾气色要不好?”她数给他听,“臣妾每天在宫里看看书养养花,又不见客人,当然气色会好。臣妾最近读了些医术,现一些有的东西……等下,这么晚了,陛下来这里做什么?”
“谢兰静!”慕容岳咬牙切齿,吓退了宫里的所有宫女太监,恨不得扑上去掐死她。
谢兰静坐在妆镜台前,拿着簪子拨香。抖眉,若有所思,“原来你知道我姓谢了……难怪。”就是她说“难怪”的时候,都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最近的失宠,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你是谢家四女!”一缕缕幽香的气味飘来,慕容岳话说开了,口气跟着浮躁,一个字压着一个字,“谢宜和你是什么关系?她是你们家正宗血统吗?你来和朕一起,是不是跟谢宜有关?”
“你想知道谢宜是谁?”谢兰静只会笑了,“你想从我嘴里知道什么呢?谢家人说的话,你不是向来不信嘛。这要怎么办呢,陛下?”又看看外面天色,慢悠悠道,“天晚了,陛下该走了吧,不然惠儿妹妹要哭鼻子了。”
什么时候起,他温柔贤惠的兰妃,都叫起蔺彩惠“惠儿妹妹”了?!她可真是他的贤惠妃子啊!
慕容岳被一腔怒火左右,再夹着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幽香,他走过去,抬起谢兰静的下巴,爱妃的脸精致如画,让他想起许许多多的过去光景,她有多好。凉笑道,“朕,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