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堇侧头,没怎么在意他后面的话,却是听到前话,就挑起了细眉,待他说完,她已经站了起来,了然笑道,“哎呀,章公子,那位邻居姑娘,必然又为你倾倒了,了不起呀。”
“并非……”章从素急了,欲解释,但看到慕容堇的侧脸,冷淡漠然,望着窗外的虚空呆——她没有把他的事放在心里。心中升起无力感,章从素闭眼,涩涩承认:他在和公主相背而行,越行越远。
她不是以前那个非他不嫁的长公主了,他应该高兴。
第二天,趁着天色未明,在章从素的帮助下,慕容堇借了一套邻家姑娘的衣服,和他一起驾着马车,去给宰相府送每天的鲜蔬菜。门房盘问半天,觉得没问题,就给他们放行进去。
章从素对她低语,“这边有我,公主去找相爷就好。”
“嗯。”慕容堇不客气,答应一声就走,与他擦肩时低道,“多谢你。”
章从素愣住,弯腰抱菜的动作停住,抬头看去,雪白衣衫的少女走进了晨雾中,轻灵像入无人之境,一下子就看不到了。他笑了笑,继续低头干活。
理所当然的,慕容堇被人拦下,她连腰牌也不肯拿出来,只背着手,朗声,“我叫慕容堇,你们请相爷去,看他要不要见我。”
若是平常,谁会理这么个少女?可眼前这位姑娘,气质非凡,看人的眼神,总有股高高在上的感觉,像个大人物似的。两名侍卫想起相爷先前吩咐,这几日盛京不太平,要多注意。商量一番,留一人看守,另一人进去通报。
却只是片刻,相爷鞋袜不穿、衣衫凌乱地就迎了出来,看到晨曦下负手而立的少女,激动得热泪盈眶,带着全家人就拜了下去,“老臣恭迎公主回京!公主千福!”
慕容堇快步上前,弯身将相爷扶起,动容道,“相爷快不要折煞堇儿了。堇儿刚回京,举目无亲,只想起相爷,给相爷报声平安。哥哥还在宫中受苦,堇儿少不得要劳碌一番,这便告辞。”她言辞恳切,说着就怔怔落泪,话里却也处处透着试探。
相爷赶紧抓着她的手,“公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不信老臣的忠心么?公主不方便回府的话,先在宰相府住下就好。剩下的事,不可操之过急,我们慢慢商量。”
“如此,多谢相爷照顾。”慕容堇切声,感激无比。心底已冷哼一遍,又是一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老狐狸!
自从慕容安控制了盛京,反对的大臣都被关押起来,剩下的要么支持主,要么就像相爷这样的老狐狸,告病在家,先观望一阵子再说。毕竟慕容安虽控制了盛京,慕容岳一日不退位,这主子,也一天不能名正言顺。
且如今慕容堇回京,被有心人得知,更有不少人倾向于旧皇和公主——改朝换代的事,总不是那么妥善。
只是几日,相爷偶尔约一些臣子来府中商讨国事,慕容堇在屏风后听一听,情况已明了于心。她对相爷说,“调兵进京,用我的口令!”高高扬起下巴,“哥哥被困,无法号施令。我慕容堇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相爷陪着笑脸,小心翼翼观察她脸色,“陛下疼爱公主,公主的意思,自然是陛下的意思。调兵令也使得,只要公主写字传话就行了。只是一则调兵进京,要数日时间;二则如果被三王爷现了,就不好办了。”
慕容堇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相爷,今日你帮我们兄妹,待我哥哥稳定大局,我定会把相爷大功说给他听。哥哥会给相爷重赏的。”
相爷口里说着不敢,却又道,“老臣哪里在乎什么赏赐?咳咳,只是皇后仙逝多年,中宫空悬已久……小女蔺彩蕙,今年十八,曾与陛下有一面之缘,对陛下很是仰慕。哎,老臣也劝过她,可是……”
他一边苦着脸诉说,一边从眼角余光中上看,只见到慕容堇面无表情,也不说话。这下心中上下不定,不知道堇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慕容堇待他说够了,才撑着头睨他,似笑非笑道,“本公主今年不过十七,下面还有个十五岁的侄女。相爷糊涂,忘了皇兄大本公主多少岁么?蔺姑娘花容月貌芳华正好,该另觅良缘,何苦要和皇兄配对。”
她自称“本公主”,便已经是不悦了。
相爷额头一滴冷汗,苦哈哈道,“可是小女任性……”
“好啦,”心里厌恶,慕容堇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如果兰妃姐姐不在意,本公主会向哥哥建议纳后的。纵然没法入主中宫,做个劳什子妃子,也不难。如果相爷没别的事了,就和本公主讨论下眼下之事吧。”
“是。”得到了慕容堇的承诺,相爷顿时积极许多。凑过去,更是给慕容堇分析朝中近况,建议一番。心中已经得意地拨起了算盘:自己帮慕容家兄妹渡过难关,自己女儿入主中宫,那可是天大的荣誉啊!要知道,自陛下登基,原皇后第二年病逝,就再没有出过什么皇后了。
为了能够制衡慕容安,他们不仅悄悄调兵进京,还向几个郡的王爷都了邀请,让他们入京,说是参加宫宴。这些王爷,都是慕容兄妹的叔叔伯伯之辈,如果能有他们的支持,也算不错。况且盛京大变的事,也不是每位王爷都一清二楚的。
拖了五日,慕容堇在书房练字,相爷匆匆进来,脸色惨淡,“公主,不好了!三王爷不知从哪里得知,公主已经回京。他在午门那里捉了百姓,说等着公主。一刻不见公主,就杀一名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