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荇跪在地上,哭着,“公主……不要嫁。”
但是喜事早就定好了,公主要不要出嫁,岂是一个宫女说的算的?
婚事按部就班,正常严密地进行着。所有人绷着身子,一刻不转地盯着公主的身形。见到公主和驸马一起拜天拜地,快到对拜的时候,连皇帝都忍不住松口气——仪式快要结束了。
但就在最后一刻,外面的侍卫起了骚动,人声喧嚣。有太监跑过来在皇帝耳边说了什么,皇帝立即青黑了脸色。却对着驸马和公主道,“快拜堂!”
司仪忙在旁边喝着“夫妻对拜”,却是一个清如玉的声音插了进来,“阿堇,你不能嫁。”
驸马拉着公主的手略使劲,却被公主侧身,轻轻挣脱。她自己掀了锦帕,露出漂亮的面孔,盯着来人。
侍卫层层包围,白衣公子身上沾着血,提剑而立,狼狈又潇洒。他面上落着雨,眼睫上沾着水光,对她笑道,“看来你早有准备,安排了这么多的人拦我。”
慕容堇平静地看着他的脸,淡淡道,“我不希望你来,你知道的。”
“可我不能不来呀,”谢书雁往前一步,围着他的侍卫就往前凑一步。他被团团包围,可他不在乎,他就是看着前面的公主殿下,压着嗓音道,“阿堇,不就是成亲么?你嫁我呀——或者我嫁你。”
“谢书雁,我不可能嫁你的。”慕容堇望着天空怔,嘴角扯动笑痕,疲惫又迟缓,“你明明知道的,我谁都能嫁,就是不能嫁谢书雁。”
“那些都不是问题,所有的都不是问题,”谢书雁低下眼眸,慢慢地说,“只要你说,你愿意嫁我。”
四周沉默,并没有人急着动手。驸马在旁边想拉公主,可他看到公主盯着谢书雁的眼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整个世界的雨,淅淅沥沥,像要下一辈子。
她在台上,俯视万人中的他。
他在台下,仰视万人上的她。
雨落在他们的脸上,世界虚静。
那是多么漫长的等待,谢书雁认真地看着慕容堇的嘴型,看她冷静地吐出他最害怕的字眼,“我不愿意。”
谢书雁握剑的手松了半分,他后退两步,还是抬头看着她。雨在他睫毛上跳动,他眨眼睛,像在哭泣一般。他抿嘴角,扯出半分笑,了无生气。
慕容堇看着雨,突然道,“谢公子,你记不记得,我们总是在婚场上遇到。”
“……记得,”谢书雁的声音打在雨水里,温和又空洞,“可每一次,你都不嫁我。”
“那是因为每一次,你都没有在最合适的时候,来娶我。”
谢书雁扯动嘴角,似要说话,可在她幽静的眼神中,一句话也吐不出来。他心中恍惚,看着她的眼睛,从少女的清亮如雨,到现在的幽静晦暗。少年情长期期艾艾,多少缘分,在中间兜转错过……
雨中,慕容堇看着谢书雁背身,落落离去。
他不哭不闹,她的心,却在又哭又闹……
“公主,请盖上喜帕吧。”一旁的姑姑,及时送来了头盖。
雨,还在继续。
婚事,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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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公子,你说,也许时光的大转轮可以慢慢倒退,也许我们回到一开始,就可以相爱了。
“镇国公主,你去哪里?!”皇帝站起大喝,瞪着下面的公主。
慕容堇扯掉头上的锦帕,众目睽睽下,冲进了大雨中。
雨漫上双眼,思绪慢慢倾斜,她转头,对着远处的年轻皇帝,笑一笑。
她不能以公主身份嫁他,却能以“慕容堇”的身份爱他。她想念那年的十七岁,想念成亲时推门闯进来的少年郎,想念——谢书雁。
不管他是谁,不管他多坏多讨厌,他都是那个一开始,对她笑得云淡风轻的谢书雁。
也许时光的大转轮倒退,盖满尘埃的过往,被封印已久的过往,慢慢现出它最美的光华——
恰似当年,十七岁的堇公主,在成亲时被劫持,爱上劫持她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请大家不要紧张,不是悲剧,绝对的he。
因为这次有存稿,所以日更,大家放心跳坑吧。
嗯,就这样。
☆、红烛未老恩先断(1)
辛业七年,堇公主出嫁的那天,天下着小雨,十里红妆铺天盖地,伴随着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一直从公主府延绵到国公府。长街两边由御前侍卫护道,百姓伸长脖子围观,看到一架架的棋牌马队走过,锦缎珠宝,珊瑚明翠,甲胄饰,不一而论。
等在国公府的辅国公一大把年纪,还陪同着皇帝,跟前跟后红光满面。看到皇帝瞥他一眼,立马高兴道,“陛下放心,长公主嫁到我们国公府,是我们整个国公府的荣耀!不光是小儿,咱们一家子都会对公主好的!”
青年皇帝本来偏冷的容颜略暖,因出宫在外,并不甚讲究礼仪,顺着辅国公的话笑道,“朕自然不担心有人欺负堇儿,”他想一想,半开玩笑道,“朕是担心从素老实,被堇儿欺负……哈哈!辅国公,你到时不用偏袒,堇儿做错了你就罚,朕绝对不说一个字!”
“不敢,不敢。”辅国公赔笑,哪里敢把皇帝的玩笑话当真。
这位出嫁的公主,乃是当今皇帝慕容岳的亲妹妹。天下人皆知,慕容堇要天要地,皇帝从不说一个“不”字。眼下便是这样,公主不愿从宫中出嫁,皇帝就早早地修了公主府,还自己巴巴跑到了国公府等妹妹。怕是再昏庸一些,连江山都能让出去。如今皇帝说让他不要偏袒公主,那自然是让他大大地偏袒公主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