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那件深灰色绸质睡袍是如何被泡了水的场面尚且历历在目。
施婳耳垂发烫,颈后的肌肤红晕难掩,凝着眉心觑了他一眼,那目光晦涩复杂,恼怒中夹杂着娇嗔,她分明是气呼呼的,可是落入贺砚庭眼中,却只觉得玉雪可爱。
她怎么都想不通,这样一位周身气质何其端方清冷的绅士,怎么能如此大言不惭地说出这样的话。
他分明是罪魁祸首,还好意思反问她。
越想越恼,只觉得他从前正经端肃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女孩子嘴里嘟哝了一句“奥斯卡影帝”,藏不住的委屈怨怼,小脸紧绷地绕开他身边,直至躲进盥洗室关上门,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洗漱过后,施婳端坐在化妆镜前,简单上了一层粉底,后又用遮瑕掩去自己颈窝和肩头的红痕。
如果不是急着去见宋时惜,她还能耗上好一阵,总之这会儿是一点都不想出去见着他。
昨晚她好心好意,却被反过来欺负。
资本家果然都是不讲道理的。
梳好头发踱步出来,贺砚庭瞧见她仍是面颊紧绷的模样,不由忍俊不禁,在她经过自己身边时,没忍住,腕骨微微施力,力度温柔地将她圈进怀里。
干燥温热的指腹捏了捏她皙白的耳垂,沉郁清雅的嗓音透着十足的耐性:“做咩嬲爆爆?”(怎么气呼呼的)
施婳别开脸去不理他。
目光扭开的瞬间,没有防备地恰好落在那只奶咖色的床尾凳上。
可不知何故,那深灰与雾粉色的两种布料,此刻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心态这才稍稍平静。
可脸蛋上和身上那股劲儿里都蕴着女孩子家的脾气并未收敛,这在施婳身上其实很少见。
但是在贺砚庭这儿,只怕是二十八年来头一遭。
毕竟,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谁敢冲这位闹脾气?
有趣的是,贺砚庭不仅不烦,还很吃她这一套,他深邃黑沉的眸底只余宠溺,分外深情恳切地哄着:“系我错,睡袍我已经丢咗,以后唔再提呢单嘢。bb,唔好嬲。”(是我错,睡袍我已经扔了,以后再不提这桩事。宝宝,别生气。)
低沉磁性的男中音讲着香山澳本土口音的粤语,雅痞匪性,像是富有某种蛊惑性,施婳听得心脏震颤。
她没有及时搭腔,男人捏了捏她的下巴,好声好气又哄了句:“好唔好,bb?”(好不好,宝宝。)
又是那样亲昵的称谓。
施婳只觉得从心脏到指尖都酥酥麻麻的。
这是港澳地区情侣之间的常见称呼,生活在香山澳的时候,几乎随处都能听到。
可是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她。
因为她从前还是小孩子。
施婳面部表情软了些,剔透的瞳仁里水波流转。
她心绪有些恍惚,忽然觉得这个抱着她总喜欢让她坐在大腿
上的男人,好像是她灵魂意义上的初恋。
情侣间所有的亲昵,暧昧拉扯,彼此试探,包括昨晚那种亲密无间的游戏,她都只在他身上尝试过。
刚才还因为羞愤而紧绷的情绪,已经变得心猿意马,莫名其妙就恼不起来。
贺砚庭兴许也察觉到她的柔软,冷白的指骨轻捏着她下巴,俯身吻了吻她唇角。
力度轻缓,柔和,饱含温情。
这个吻不带有丝毫欲气,亦无关风月,只有情。
虽说和宋时惜约好了在永利皇宫碰面,但贺砚庭最终还是亲自陪着施婳过去赴约。
宋时惜刚进行了直升机初体验,这会儿心情大好,在微信上得知施婳马上就过来,两人忙得数日不见,原就攒了一肚子话要说。
等到施婳露面,她那股东北姑娘咋咋呼呼的劲儿差点就起来了,晶亮的目光却措不及防落在了闺蜜身侧的男人身上,瞬间噤了声。
男人稍后要出席重大商界会议,熨帖考究的黑色西服给人冷寂深沉之感,眉目深邃,喉结线条凌厉,周身的气场生人勿近,分明是端肃持重的禁欲感。
在同样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中,他并不算是随和好相与的那种。
然而就在他侧目垂眸望向身旁的女孩时,极其冷峻的眉眼闪过一瞬的柔和,因为那一瞬的柔光,像是在他凛冽雅贵的五官上镀了一层氛围感滤镜——叫宋时惜无端端就猛磕起来。
太香了太香了,真夫妻果然是最好磕的!
今日香山澳的气温并不算低,但赌。场商区和餐厅的冷气充足,施婳穿了条雪白的长袖针织连衣裙,明明是很日常的款式,但宋时惜就是觉得贼好看。
这一男一女从远处遥遥走来,真就美得跟一幅画似的。
“时惜。”施婳察觉到她正痴痴地出神,轻唤了她一声。
宋时惜这才回神,本能地想要主动开口打招呼,却愣是半晌没憋出一个字。
还是贺砚庭率先启唇:“宋小姐,久仰了。”
“哪里哪里……贺董,该是我久仰您才对。”宋时惜到底是才毕业不久,虽然当了正式记者,但是大场面见识得很有限,在这种私人场合面见大人物更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她瞬间变得结巴语塞起来,看起来矜持又内敛,半句左右逢源的场面话都说不出,只能无声吞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