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明扬垂下脑袋,眉头深深地拧在了一起,撑着膝盖的双手紧紧抓着裤子布料:“但是我不在乎!我会一直跑下去,不论以后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再退缩了。我会去到最顶级的比赛,遇到比你更强大的对手,会拿到比你更多的冠军。很快你在我这里就会变得不值一提,可能再过几年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就像我现在连小学同学的名字都记不住,小时候的事情也记不清楚一样。周楚,你再也不能影响我什么了。”
明扬讨厌那种总是被某种气氛萦绕的感觉。
在他重开始整理关于周楚的一切记忆时,他会主观地压抑自己的情绪,但是该死的大数据比他自己更懂他现在的状况。他登录各种社交平台时随便刷一刷都会看到与周楚有关的内容。
周楚喜欢的车,周楚跑过的比赛,周楚去过的地方……
有一次,大数据把周楚粉丝剪辑的一个纪念视频推到了明扬的面前,当《seeyouagain》的旋律与引擎声交织在一起时,明扬带着耳机静静地躺在床上,浮现在眼前的是无数熟悉的画面。
他们说有人行尸走肉无为一生,生老病死,大多数名字是不会被记住的。但是有些人生命如烟霞烈火,正是因为那团光与火照亮了夜空,才使得那些黑夜中的人抬起了头看到了方向。
周楚是后者,一生炽热,一瞬即永恒。
“那天晚上我看了好久的星星,城市里的星星不够亮,至少不如我们原来在别处看到的亮。”明扬缓缓说道,“现在,你变成了星星。”
他从口袋里摸索一阵,掏出来一根用狗尾巴草编的小兔子放在了墓前:“如果我比赛跑得不错,拿到奖金我会去东京看飞凌姐比赛给她加油的,到时候会帮你看看当初埋在土里的兔子有没有生出小的来。反正你已经去不了了,这个就留给你吧。你现在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去学怎么编兔子了,下次再见面的时候,要编得好一点。”
坐得有些久,明扬的腿脚麻,很费劲才站起来。他活动活动,伸伸腰,掸掉身上的尘土,目光重聚集在周楚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上。
“我该走了,明天我会拼尽全力去跑的,就像你那时一样。”明扬轻轻吐出埋于胸口的叹息。山里的空气很好,他闭上眼睛,只觉一片宁清,轻松许多。当他再睁开眼睛时,右手握拳抵向周楚的墓碑,露出的手腕上系着那个红金线编的手链。“我不会再害怕了,这次没有骗你。第二个正赛日的赛段会经过山那头的公路,离这里很近,如果度够快的话,你应该可以听到声音,就当解闷吧。如果你太无聊的话也可以给我加油,我不介意。”
北京的春天风很多,吹得树叶簌簌作响。还好有风,风会把他带回来。
在级短道赛之前都会举办一个分站开幕式,明扬总是嘲讽各地的开幕式弄得跟乡村大舞台没什么区别,现在换了心境再看倒也觉得亲切。司徒嘉树逃课飞到了北京,他跟明扬说好来看比赛,等抵达时,表演都结束了。
明扬去距离大营很远的路口接司徒嘉树,没赶上赛前增的悼念环节。
虽然时隔已久,但是大家提到那个名字时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无法确信。那个人真的离开了吗?强者不是应该永生吗?
所有选手的当前积分都以前面五场为准,许迎臣高高排在第一名,后面则是马锐。明扬本就缺赛一场,在中后段徘徊,这场比赛哪怕他拿下冠军也无法跻身年度车手积分榜前三,他的赛季会以一个很平淡的成绩结束。记者也会逮着这个问题问他,被围攻的他很无措,甚至有些惧怕人群,6骏见状只好谎称车队要开个小会,把明扬解救了出来。
记者们只好去围攻许迎臣,这个几乎已经锁定年度冠军的男人。
当被问及如何看待付出之后即将蝉联的冠军,许迎臣沉默片刻,回答:“我会全力投入比赛争夺冠军,但只有比赛结束的那一刻大家才会分出胜负。”要不是知道许迎臣说话一贯是真实想法,否则其他人难免腹诽他未免有些太自谦。
记者又追问:“那你觉得在本站比赛中,谁会对你冲冠造成比较大的威胁呢?是马锐吗?”
许迎臣只是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就被记者添油加醋杜撰成许迎臣不把马锐凡在眼里的故事讲给了马锐本人听,马锐操着他那东北口音笑嘻嘻地说:“那我怎么办?我去把他车胎扎了?”
级短道赛并未给大家带来什么惊喜和改变,许迎臣等人挥不错,明扬顺利地结束比赛,但是距离许迎臣的度还是差了很多。这一点免不了又被记者和各路人马拿来做文章,明扬却不太在乎,权当做回归比赛的热身,至少他成功地跑了下来,而后面的路还很长。
次日清晨,选手们在维修区做着出前的准备。
明扬坐在场边等着自己的比赛时间,他的耳机里放着音乐。耳机的降噪功能不错,周围乱七八糟的声音被隔绝了大部分,让他可以始终沉浸在《distantdreamer》旋律中。
他一直都很喜欢这歌,同时这也是周楚在播放软件里点过红心的最后一歌。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余桃正好喊他出。明扬站起来将耳机收好,用力地伸了个懒腰,钻进赛车后进行各项检查。
“带的东西都放我这边吧,我拿着。还有路书,时间表,……”余桃有条不紊的检查自己的小包。明扬翻了半天把证件交给了余桃,自己手里还剩下一张。余桃问是什么,明扬说是周楚的身份注册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