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夏交际。
司徒偃明醒来,望着窗外的艳阳,心知自己的法阵成功了!他一骨碌从床上匆忙爬起,唤了好几次姜画的名字,都没有人应声。
直至一名丫鬟从门外回话,恭敬道:“城主,姜侍君目前正被您禁足在西园。”
司徒偃明顿时神色一凛,心想完了,“什么时候吩咐的事?”
“七天前。”
“我去看看。”他根本不记得自己这样吩咐过,他使劲回忆着,时间的节点落在哪里。
姜画好几天没迈出门了,司徒偃明走到西园的廊桥上,看到花园月湖景色雅致,处于绽放初声下的荷叶漫漫,碧波轻漾,恰是凉风袭来,他心里没由来地一阵恐惧,好像眼前经历的这一切都是虚假的梦,不真实的迷幻感让他格外厌憎这汪清绿的湖水。
进入姜画的寝屋前,他下令移沙填湖,侍卫虽然困惑,还是领命去了。
他没有勇气推开房门,直至屋内忽然有人问道:“谁在那里?”
男人高大的身影映在窗纸上,姜画一推窗,与翘盼望的司徒偃明面对面,他怔愣住,男人见他唇色丰润,精神十足,穿着水蓝色的绸缎外衫,乌柔润地垂落腰际,眼中顿时有了光,“阿……阿画,你……你还好吗?”
姜画怔住了,他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回应,“嗯。”
司徒偃明欣喜至极,推开门,把人抱进怀里,先是亲了亲,活的!热的!
不真实感更加明显,他又四处检查起姜画有没有哪里伤痛,结果当真现姜画的手臂上有一小块淤青。
“怎么弄的?”
他执着那素白纤细的手腕,蹙眉细看。
姜画见他关切的神情不似作伪,欲言又止,最后摇头,身娇体软地任由司徒偃明搓揉。
姜画病到后期,身上基本皮包骨头没有几两肉,现下司徒偃明抱起人颠了颠,比怀孕时还重了点,脸上也有血色了,捏着小腰绵软,可不能再瘦了!
姜画感觉到痒,赶忙缩到一旁,他脸上带了笑,不过笑意转瞬即逝,重化为不亲近不疏离的态度。
司徒偃明太过高兴,以至于忽略了怀中人的情绪,他牵住姜画的手,问他闷不闷,要不要一起去街上走走。
城主大人能这么说,证明禁足令已经失效。
以前他要是打算带姜画出门,姜画能高兴好几天,然而出乎意料,司徒偃明没有看到姜画露出喜悦,青年只是扫了一眼沁蓝晴天,格外懂事地低声道:“不去了,大人您公事繁重,不必在意我。”
司徒偃明笑容一哽,后知后觉自己可能惹到了从来都是好脾气的姜画,他赶忙道:“我罚你禁足是我不对,我知错了。”
虽然他根本不记得究竟为什么会下这样的指令。
姜画第一次听到傲慢不羁的城主大人主动道歉,惊讶地张了张口。
“今晚,我可以宿在这里吗?”
姜画红着脸点头。
这回换做司徒偃明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姜画怀着鬼蛊的时候他天天脾气暴躁提心吊胆。待到姜画病逝,他好些天回不过神不敢相信事实。第一次回溯时间,他以为万事周全,却不曾想依然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
这回他必定死死守在姜画身边,丫鬟婆子下人各个把守住危险的地方,绝对不让姜画有生任何意外的可能。
他牵着他的手,先到院中的葡萄架下坐了坐,等待下人备车,姜画娴熟地拿了糕饼,给搬运食物的蚂蚁们让出路来。
不难猜测,平日禁足,一向喜欢热闹的姜画却只能面对着墙角蚂蚁有多么委屈。
司徒偃明心里打起给姜画搬园子的主意,搬到他的主屋去,而且姜画直到现在也不主动与他说话,换做以前,小鹿一般爱撒娇的姜画能把他蹭秃,这样两厢比较,司徒偃明恍惚现,姜画已经很久没有事无巨细地关注过他了。
他原以为是孩子夺走了姜画的注意力,没想到,他们之间早早就埋下隐患。
这个隐患,在姜画准备登上踏青的马车时,自行闹着从街心跑了过来,下人们没拦住,让他逼至姜画面前。
那是一个非常俊俏的少年,红衣黑,身姿清越,“司徒大人,您去哪儿?我也要陪您一起!”
姜画原本就要踏上马车的脚停住了。
司徒偃明原本扶着姜画的腰,脸上带着温柔的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状况,疑惑道:“你是谁?”
在场所有人齐齐一怔,少年震惊地望着他,而后感到奇耻大辱,气得哭着跑了。
那摇曳红衣终于令男人回忆起始末,心头一个咯噔,再望向姜画,只见青年慢慢拧紧眉头和手指,那几乎强行忍耐的面容仿佛在说——三妻四妾是多么罪恶的事情。
彼时的姜画还没有经历乌蹄踏浪被杀死的惊惧,他的胸口还流淌着活人的血气,他还没有学会顺从和沉默,所以他一把撒开了司徒偃明的手,“大人,您还是带着可心人去踏青吧!”
第54章黄泉百态五
司徒偃明呆住了,姜画掉头就走。
男人哪里被这样甩过脸,他还是府里的主君吗?乖乖巧巧的姜画吃错药了?
他第一次知道姜画会生气,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受。
等到姜画快步都要转过街角,他紧赶慢赶追了上去,却见姜画站在原地,不远处,粉黛铺旁,美艳的女鬼窈窕丰满,紫衣罗裙,撑着遮阳的伞,一颦一笑如盛开的夏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