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八,是皇家向费扬古府邸下定的吉日。早在几日前,内务府就向康熙递了拟定的聘礼折子。康熙细细阅完后,只在折子批了几个字:务必精贵。
内务府领回奏折后,赶紧加班加点,清点、增补、替换了一番原先已经备下的定礼。尽量赶在十八日之前安排妥当。
经过这次,但凡参与此次下定的大臣,无一不对四皇子改观。看来,未来的四皇子福晋虽然出身只是正二品武将之女,皇上依然很重视。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康熙之所以重视这桩婚事的真正原因,其实是,他的老四,胤禛,这辈子可能就这一回婚礼……
”儿臣这辈子就一个心愿,替皇阿玛分忧解难,协助太子二哥办差掌事。只是,万望皇阿玛也答应胤禛这个唯一请求,允许胤禛只娶槿玺为妻,今后不设侧福晋,不纳通房小妾……”
胤禛当时是这么说的。十三年来第一次,跪在自己的皇父跟前,说了这么多堪比誓言的话……
康熙收回远眺的目光,长长叹了口气。
皇家后宅无真情。他一直以来都这么警戒自己。也是这么传承于后代子嗣。
所以,太子之所以会这般风流,有他大半的责任。他深以为,只有不专情,只有大博爱,方能坐稳皇位。
太子是日后的储君,是他百年之后的皇位继承人,他不希望自己花大量心血整治、好不容易稳固的大清朝,被再一个痴情汉折腾到功亏一篑。
先有太宗与兄弟反目成仇,后有顺治帝弃离朝政,导火索无不是”女人”二字。
故而,从七岁那年在太皇太后的辅助下,顺利登基皇位后,他就立下誓言:这辈子,他不会去尝,也不愿下赌,曾经皇玛法与皇阿玛走过的情路。
纵使被后人非议他妃嫔满殿,子嗣遍宫,也不愿落得个”痴情帝皇”之名号。
于是,他执意将那些虚无缥缈的情爱看得极淡。即便是曾与他共度患难的赫舍里皇后,除了感动,也不敢回报任何其他感情。只在她临终前,给了允诺,即任命胤礽为东宫太子、日后的大清国储君。
有过先祖的前车之鉴,现下的他,甘愿将自己的一腔真情回馈天下苍山……
也许正因为如此,聪明如胤禛,才封死了他自己的前路。不仅只娶一妻,且娶的还是包衣之后的二品武将之女。呵……他是认定了自己不可能更改皇储人选吗?抑或者,他是不屑于这个万千人垂涎的无上高位?
康熙抚了抚须髭,摇头不解。
却也正是这样的不解,恰恰合了胤禛的心意。因为从即刻起,康熙的心里,不仅日渐填塞满这个在此前十三年永远排于太子之后的皇四子影像,也开始反思,自己对太子的教育是否真有得失偏颇的地方?
………………
“呼!此前哪里有想到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居然能生受堂堂皇子阿哥一拜!”敏容长吁了一口气,捶了捶有些酸乏的腰肢,朝刚送走前来下定的皇室成员后踱回房的费扬古失笑叹道。
费扬古也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也不知皇上为何要将女儿赐予四阿哥。我的出身,他又不是不知晓。即便是忘了,内廷的册子也都有记载,怎可能……”
“适才行了礼后,你邀了四阿哥在书房小坐,他可有透露什么口风?”敏容虽不解,不过,只要女儿嫁的好,这些又有什么关系。皇上一言九鼎,下了的旨难不成还能收回去不成?她只希冀四阿哥不会因此讨厌上槿玺。毕竟,有一个势力庞大的妻族,对他们这些刚成年的皇子阿哥而言,是一份极大的助力。
“怪就怪在这里。四阿哥好似……很满意这桩婚事,他方才对我的态度,真像是寻常女婿对岳父一样,恭敬有度、尊崇有加,还说妆奁只需达到内务府标准即可,倘若备嫁的银两不够,让女儿尽管找他商量,这才越让我不解……”费扬古搔搔头。
“咦?四阿哥真这么说?可玺儿上回还说……”
“诶,女儿有时候随口荡荡的话你也信?!依我看,这桩婚事,四阿哥比咱们女儿还用心。”不待敏容复述完除夕宫宴那晚上槿玺告诉她的话,就给费扬古抬手制止了。
对于自家女儿的性子,他可比一心疼爱至上的福晋摸得通透多了。
“若真这样就好了!”敏容一脸的欣慰,“女儿性子活跃,能有四阿哥这样稳妥的人好生呵护着,我也没有其他奢想了。老爷,虽然四阿哥让我们只管满足内务府下的妆奁标准就好,可我觉得,咱们还是尽量充裕些,毕竟,女儿是嫁入皇室做皇子福晋,这颜面上,也是要替女儿好好争争的。”
“嗯,这个爷自然有数。你那些银两就收起来吧,好不容易攒了几年,别动不动就拿出来。翎儿还小,留着日后傍身用。爷这里还有几处产业,都纳入陪嫁吧。爷也就她一个嫡女,确实委屈不得。”
“老爷说的可是房山那座庄子?可那不是准备留给齐恪齐琛的吗?”敏容一听,连忙拒绝:“不行,不行,齐恪齐琛两兄弟年岁也不小了,之前迟迟不给他们定亲,也是出于仕途上的考虑。如今事业有成,一个入礼部,一个进兵部,很快就会有媒婆上门提亲,再不然,老爷同僚里也有不少落选的适龄女子,看着好的也可立马定下来,哪能将留给他们的产业转而给玺儿……”
“诶,难不成你就认定老爷我统共就那一处产业吗?”费扬古好笑地瞪了敏容一眼,“告诉你,自听了女儿四年前在梅山别院说的那番话后,老爷我也起了投资的心思。虽然小汤山除了皇家禁苑就没了闲地儿,可是房山有啊,还是成片成片的哪。可惜那会儿爷积蓄不多,也就够买下一座庄子连五百亩田地……买下之后,觉得暂时没时间打理,也不可能学女儿将庄子改建,种什么花花草草,索性就都租了出去。一年下来,收益倒也不错。故而,第二年,爷就又添了些银子,拿这些收益又扩了两百亩地建了所小农庄,又买了一处山头……就这样,几年下来,爷已经置下三座田庄、四座山庄别院、西门大街和前门大街各两间大门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