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行到尾端的时候,太后遣紫鸢将槿玺叫到了身边。
“槿玺给太后请安。”槿玺恭行跪礼。
“免礼!丫头啊,明年这会儿,你该跟着胤禛唤哀家乌库玛嬷咯!”太后笑着示意槿玺起身,拉着她坐到身侧。
“太后说得是,明年这会儿,咱们后宫呀,又要添个乖巧的小媳妇儿了。”宜妃笑着接话道。
陪太后同桌而食的,还有其他几位份位较高的妃嫔:悫惠贵妃、温僖贵妃、德妃、惠妃、荣妃、良嫔、勤嫔、成嫔,除了两位贵妃,其余妃嫔皆膝下有子嗣,才得授皇恩,出席宫宴。
听宜妃如此俏皮一说,也都掩唇而笑。
”宜妃说的没错,有槿玺做咱们四阿哥的福晋,咱们呀可是有福了。那些什么香薰、理疗的法子,姐妹们也能多多问丫头探讨探讨了。太后总不能再日日霸占了丫头去不是?”妃嫔之中目前份位最高的悫惠贵妇也拉过槿玺笑着说道。
“哟,丫头瞧瞧,她们这是在抱怨哀家的不是了。”太后闻言,大笑不止,指着妃嫔们佯装嗔骂:“哀家之前还想不通透呢,丫头没来之前,你们一个个地,来请安都客气得很,最多喝了早茶就找由头开溜,丫头一来就积极了,不仅每日起早来请安,请完安还赖着不肯走。原来原因在这里哪……丫头啊,你也听到了,她们呀,个个都是瞅准了你那些能耐……”
“太后这话可真要伤了姐妹几个的心了。咱们哪有赖在永寿宫不肯走呀?若真有人如此,那也必定是德妃姐姐了,谁让丫头是她的大儿媳嘛!”素来开朗的勤嫔,自从产下十三阿哥后,性子越活跃了。私底下,她与德妃走得最近,私交最好。故而,也不怕德妃追究她的不敬。
然而,德妃因胤禛日渐疏离她这个生母的原因,对槿玺也心存不满。觉得是槿玺分走了胤禛原本要给予她的温暖和关怀。
听完勤嫔的玩笑话后,当下僵了脸色,“妹妹这是哪里话,槿玺格格嫁与禛儿,这是皇上刚下的旨意,之前……君怡哪有资格知道。”
“太后,您别听德妃姐姐找借口了。皇上属意槿玺,这是老早的事儿了。早在半年前,皇上就与臣妾说起过,想将槿玺指给四阿哥做福晋。姐姐既是四阿哥的生母,又岂会不知这个消息呢?”宜妃夹了块太后喜爱吃的马蹄酥,送到太后跟前的点心碟里,笑眯眯地凑到太后耳朵边说道。
之所以故意在太后跟前如此拆德妃的台,目的就是希望太后能护着槿玺。她这辈子得了两个儿子,应该没机会再生女儿了,所以,敏容的女儿就是她晴珞的女儿。倘若是在宫外,她还没多少机会能照佛到。可如今,槿玺一旦嫁与四阿哥,日后,就是皇室的一份子了,她不护,谁来护?
“这话说的在理。皇上就算要瞒着所有人,也没道理瞒住你这个额娘。”太后认同地点点头。她就听皇上提过两次。一次是槿玺刚入宫那会儿,算是提前给自己打了个预防针,意即这丫头日后是要给自己做孙媳的。另一次就是去年迁宫之前,想必是胤禛特意去求了圣旨。
“太后!臣妾怎敢在太后跟前欺瞒。皇上确实不曾与臣妾提过这个事儿。若是事先提过,臣妾定会早作准备,哪会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没准备的,就来见自个儿的儿媳妇了。”德妃见太后也不信她,急得忙起身告罪。虽然她心有不郁,可也不至于欺下瞒上。何况,这件事儿,也犯不着让她欺瞒。
槿玺见状,知是自己成了这件事的导火索,连忙扶住德妃安抚太后道:“太后,槿玺相信德妃娘娘是真不知情。因为,槿玺也不知情。”
槿玺一句似怨非怨的童稚之言,立即冲散了席间的紧张气氛,惹得太后一席人再度大笑起来。也算是替德妃化解了尴尬。
“你这丫头!长辈指婚,要你知道干嘛?”太后好笑地指着槿玺笑骂。
“可是,嫁人的不是槿玺吗?”槿玺呐呐地辩了一句。这话在她心头憋了良久了。
“哈哈!你们瞧瞧,这个样子才像个九岁的小丫头嘛,之前呀,哀家都被她给糊弄了,还道她已经及笈了,样样都精通,哪里有九岁女娃儿的影子。如今看来,确实还是个九岁的小丫头啊!”太后距离槿玺最近,自是听到了她的呢喃,失笑地叹道。
见太后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转移了话题,槿玺方才舒了口气。
不意间对上德妃的眼神,无暇揣测那眼神里含着的究竟是什么意味,只得回以善意一笑。希望眼前这个虽然有过数面之缘却次次都不甚愉快的未来婆婆,不是肥皂剧里演的那些恶婆婆兼傻婆婆,可着劲的来为难自己……
………………
宫宴直至月上中天方才结束。
费扬古因受几个同僚的轮番攻击,不小心喝多了,早被小厮搀扶着先行上了自家的马车休憩。
正欲随敏容出宫返家的槿玺,接到了一个陌生小太监的传话,说是永寿宫的紫霞有急事找她,让她去太和殿外的八角亭面叙。敏容抱着齐翎不方便站在原地等,就先出了宫门,在马车上等她。
槿玺一人随着小太监来到八角亭。
“咦?不是说紫霞姐姐有急事找我吗?怎么是你?”见候在八角亭的人竟是胤禛,而非紫霞时,槿玺诧异之外又有些了然。胤禛这会儿找她,想必是为皇上指婚一事了。
“今日若不找你将事情说清楚,想必过了年,你就不肯私下见我了。”胤禛跨下台阶,佛去飘落于槿玺肩上的雪片,替她拉拢了斗篷,系紧帽绳,拉着她走入了八角亭内。
槿玺并非没有与胤禛牵过手,可之前那几次都是事出有因,或是她急着去办事嫌他走得太慢主动拉他,或是她走路不小心要摔倒时胤禛出手扶她,像如今这样堂而皇之地被他牵着小手走路,还真不曾有过。再加上今日宫宴上,康熙刚替两人指了婚,越显得两人之间的气氛诡异万分。
“什么事这么急?”槿玺试着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出胤禛的大掌禁锢。也是,她虽然身手不差,可与日日有武功高手指点的胤禛比起来就略差一筹了。
“先告诉爷,若是皇上今日没有指婚,你日后的打算是什么?”胤禛好整以暇地看着槿玺埋头拨着他的大掌,拨了几次,没有挣开,索性放弃似的与他一同在亭边的木条凳上坐下。
“是不是我告诉你了,你就会回去找皇上,求他收回这道圣旨啊?”槿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见他似笑非笑地睥着她,全然没有为指婚而犯愁。
“喂,你老实说,你事先知不知道皇上指婚这件事?”槿玺伸出自由的右手,忍不住戳戳他的胸膛,顺便泄愤。竟然敢打乱她的计划,真欠打。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胤禛卖了个关子,见槿玺又想伸手戳他的胸膛,忙拉住她的右手,将她的双手均牢牢禁锢于自己的大掌间,方才轻笑着叹道:“今日找你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为何打算选你为妻。”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皇上指婚一事咯?”
“嗯。应该说,是我向皇阿玛求来的旨意。”
“你……”
“诶,你先别急。听我说了原因,再想骂我也来得及。”
“好。你说!看你能编出什么理由来!别说什么你对我一见钟情、二见倾心的鬼话!本格格才不会上当!”
“噗嗤!”胤禛闻言,忍不住爆笑当场,见槿玺一副似要扒了他的皮方才泄愤的恨恨模样,只得握拳掩饰唇角的笑意,抬眼看了看周边的景致,强忍住笑意正色道:“天寒地冻的,你额娘又在宫外候着,爷也不与你绕圈子了。这么说吧,咱们俩是同类。”
“谁与你同类呀!”槿玺听他抛出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嘀咕道:“姑娘我来自未来,难不成你也是?”
说完,抬眼瞥向他,不成想,胤禛不仅没有表现得极为惊讶或是困惑,反倒是回了她一记极富深意的微笑,末了还起身拉起她,抚了抚她被冻得冰凉的脸颊,用他那逐渐走出公鸭嗓似的变声期、开始带有磁性的清质嗓音哄道:“回去乖乖准备婚事,爷可是空出了整个东三所的库房,等着安置你的嫁妆。可别让爷那几个存心看笑话的兄弟们找着由头出爷的糗!”
槿玺呆愣了半天,直至被胤禛拉着送出宫、登上返家的马车,依然尚未回神。
他他他……真的与自己同类?都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还是只是瞎猫撞到死老鼠,运气好的没听出自己的弦外之音?
“玺儿?刚才送你来的是四阿哥吗?他可有什么话要转达咱们?”敏容看着女儿这副古怪的神情,不解地问道。
“他要咱们好好准备嫁妆,去填满他那几间整理一空的库房。”槿玺有气无力地叹道。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