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比赛嘛,重在参与,尽力就好,胜败不必放在心上。咱们慈仁宫啊,届届参加,年年落空,不也过得很安乐嘛!”
腊八这日早上,太后喝着槿玺一大早炖的式腊八粥,笑呵呵地宽慰槿玺。
她昨日准备了两种腊八粥的材料,咸甜各一。太后吃惯了甜味腊八粥,一尝这咸味腊八粥,觉得味道奇好,一连喝了两碗,还秉着有好东西必定与儿子分享的道理,命丫鬟即刻送了一份去乾清宫。
“太后放心,槿玺从来没见过这绣龙大赛,据姐姐们说场面可壮观了。这回就当是槿玺练练胆儿,说不定,下次参加就能临危不乱地给太后捧个大奖回来了。”
“哈哈,你这丫头的论调倒是实在。成,待会儿呀,哀家也去看你比赛,给你加油去。”
“谢太后赏脸。不过,听紫霞姐姐说,大赛要从辰时三刻,一直比到下午申时,足足要好几个时辰,太后若是高兴,只需在槿玺上场那会儿露个脸就成了。槿玺可不想绣着的时候一颗心全系在太后身上,结果捞个末奖回来哦。嘻嘻……”
听说绣龙大赛的现场设在御花园附近的半敞式宴会厅,故而不可能起碳盆子。何况,参与比赛的都是各宫宫女或是如她这般的臣子之女,服务设施不可能面面俱到。槿玺担心太后外出时间太久,冻了或乏了,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呵呵……你们瞧瞧,这丫头啊,即使是劝哀家要好生休息,也要变着法子,举高踩低地说……”太后岂会听不出槿玺话里的意思,随即朝身边几个贴身宫女们笑说道。紫鸢紫霞几人也忍不住掩嘴偷笑。
”行了,别如此表情瞅着哀家,哀家答应你,今个儿日头好,就当是散步四下走走,觉得乏了就立即回来休息。你呀,就好生打扮去吧,时辰也快到了,紫霞,等下你领着格格先过去。”
紫霞福身领命,槿玺也依言退下,来到自己住的偏殿,喝完属于自己份的咸味腊八粥后,就打理起比赛用的针线包来。
“槿玺——槿玺——”九阿哥胤禟一路小跑地旋进偏殿正堂,“快走,晚了你会迟到。”说罢,拉过槿玺就往外跑。
“唉!九阿哥——您……您这是要带槿玺去哪里?紫霞姐姐待会就要领我去赛场……”哇咧!一个小她两岁的男娃儿,劲道竟然这般大。她费了老大的劲才挣开,这时,两人已经快跑出慈仁宫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爷想带你去秘密基地,送你个平安符也不成吗?”胤禟狠狠瞪了瞪槿玺,待缓平粗喘的气息后,见四下无人,从袖袋掏出一只金丝绣纹的红色小囊,硬塞到槿玺手里,“最好是贴身带着,是爷从福塔寺求来的……咳……听额娘说,这个可以保人平安,助人心想事成。”
“九阿哥?……”槿玺抬眼看看胤禟,复又低头看看躺在手心的香囊,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容不得她多想,因为紫霞的呼唤声已从身后传来,“格格,格格……您忘了针线包,等等奴婢……”
“爷先走了,待会儿好好比,别给太后她老人家丢脸,知道吗?”胤禟退后一步,朝槿玺挥挥手,咧嘴笑着跑了开去。
留下槿玺蹙眉低敛,瞪着平安香囊愣了片刻后,见依然理不清怪异的思绪,只好先将香囊收入了怀中,回头笑盈盈地对上迎面匆忙跑来的紫霞,“紫霞姐姐慢慢来,不用急。”
待两人说笑着走出慈仁宫,不紧不慢地朝御花园方向走去。胤禛立在慈仁宫门外一棵巨大的古槐树后,敛眉低思:原来,胤禟对槿玺也存有别样心思呢。也是,依他混世小魔王的性子,怎会突然对槿玺改了态度。太后他们是认为槿玺拿点心收买了他们几个小的,殊不知,原来是胤禟他……
真是个小祸水!一想到那丫头至今尚未满十岁,就吸引了自己和胤禟,若是等她年满十三岁论及婚嫁,谁知道还会冒出哪些对手来与自己争抢?
思及此,胤禛苦笑着摇摇头,慢悠悠地踱入慈仁宫,往太后居住的主殿行去。无论如何,他要“先下手为强”!
………………
“本届绣龙大赛经各宫主子公正评审,已选出排名前十的绣娘。名单如下:第一名,纺织殿霍三娘;第二名,慈仁宫乌喇那拉。槿玺,第三名……”
“想不到那霍三娘真真厉害,依然独霸鳌头……”宜妃侧过身子,与坐她旁边的德妃笑说道:“妹妹听禟儿说,费扬古将军家的大格格,绣工着实了得,没想到,与霍三娘一比,还是弱了些。”
“霍三娘是霍家历朝历代以来,绣技最杰出的绣娘,五岁就开始研习绣技,素来孜孜不倦,至今已有二十多年的绣龄,岂会败于一届名不见经传的小娃儿。”德妃反驳时的神情甚是不屑。
虽然,在槿玺刚入慈仁宫的头几天,就由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紫鸢领着,到各宫妃嫔处见了礼。包括德妃在内的一干后宫妃嫔也都6续尝过出自槿玺之手的式点心、收过槿玺研制出来的胭脂花膏与简易香熏。可自打听说禛儿与那个女娃儿走得极近,德妃的心里就没来由得对槿玺的印象,自动自地降低了几分。
她虽有了小十四,可内心对长子胤禛的渴望,并没有因小十四的出生而有所改变。
本以为佟皇后过世后,胤禛会对自己亲近些。然而,事实上,她与胤禛的母子感情,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有所增进。特别是她有了小十四,胤禛又经常往宫外跑,两人的关系越生疏。
她晓得,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槿玺头上,对那丫头不公平,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绪。
她是胤禛的母亲,她才是有资格得见儿子欢颜笑语的人。而不是一个毫无关系的旁人,且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小丫头。这个认知让她不由得嫉妒不已。
“妹妹与槿玺那丫头的额娘是闺中时的密友,如今,好友女儿入宫,妹妹自是要看顾着点的。”宜妃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随即朝身后的大宫女彤瑶吩咐道:“一会儿去库房挑些适宜玺格格带的饰,送去慈仁宫,就说是本宫贺喜槿玺格格喜获好名次。”
彤瑶笑着应下:“是。奴婢回去就办。”
她身为宜妃身边的大宫女,自是知道自家主子对慈仁宫那位槿玺格格是多么的关心体贴。就连素爱调皮捣蛋的九阿哥,也对槿玺格格关照有加,三番两次要求下头的人儿对槿玺格格恭敬尊重。
德妃自然不知道宜妃母子俩平素对槿玺的态度,还道她这是在自己跟前显摆呢,也学着宜妃的语气,朝身后的香琴吩咐道:“既然妹妹这么大方,做姐姐的,怎么也不能落人于后不是?香琴,一会儿,将本宫最喜欢的龙凤戏珠镯赠与慈仁宫的槿玺格格。”
女人心,一旦由着妒意滋长丛生,很难恢复清明的理智。
“是。”香琴无奈应下。但愿自家主子回头不会后悔才好。毕竟,那只雕有龙凤戏珠的白玉镯,可是娘娘的陪嫁之物呢。虽然玉质算不上最珍贵,可胜在雕工极好,连皇上都赞过不止一次呢。
“龙凤戏珠镯?姐姐说得莫不是深得皇上眼缘的那只白玉镯吧?那不是姐姐的嫁妆吗?真舍得赠与那小丫头?依妹妹说,姐姐还是选些不甚名贵的小物件表表心意就好。那丫头的性子与她娘一个模样,不喜欢受人大礼。”
“妹妹这是什么话,再珍贵也不过是只普通的白玉镯,甚至比不过妹妹手上的小物件。”德妃佯装大方地接了话。宜妃越是劝她别送,她就越要送。不过就是只雕工精致的白玉镯罢了,她若真收回原话不送出去,那么,传遍整个后宫,排名最小器的,非她德妃莫属了。
宜妃敛下眼底促狭的笑意,故作感动的赞道:“姐姐能这般喜欢槿玺那丫头,妹妹真替她高兴。有机会儿,让那丫头也替咱们拾掇些泡澡、泡足的香料。据说,太后她老人家有了小丫头尽心尽力的伺候,身子骨好了不少。往年逢冬就、连刘太医都没辙的腿痛病也缓解了不少。”
“这倒是。本宫也听说了,太后的失眠症已经治愈了。没想到,泡泡足、泡泡澡就能治愈病症,刘太医这些御医们可就要闲置霉咯。”德妃虽然也甚感兴,可言里却透着满满的讽刺味儿。
“姐姐这是哪里话,有些病症可以通过理疗治愈,有些则需要大夫对症下药。姐姐这么说,岂不是变相嘲讽妹妹不学无术吗?”入宫十数载,宜妃哪里还是当年那个与敏容相与时极好说话的人儿,话里行间均是满满的呛味儿,当然,说话时候的表情依然华贵有度,远远看去,还道是两人在谈笑风生、聊着什么事儿呢。只有两人身后立着的大宫女,才知晓两人和乐的表相之下,就差剑拔弩张的紧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