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咧——”瞪着眼前两个空了一半的大木箱,槿玺一阵傻眼。
倏地转头看向正低头清扫楼的莫林生,“莫大叔!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对不对?”她一把抓住莫林生的衣摆,可怜兮兮地盯着他问。
“呃……格格……我不知……”
“您怎么可能不知呢?!这里可是南大人与您的地盘,一下子少了那么多宝贝,怎会没有察觉?”槿玺说到这里,回头伸手拨了拨两个箱子里的宝贝,神情无比哀怨地低喃:“究竟是哪个杀千刀的,偏偏盗走本姑娘中意的宝贝……呜呜呜……我的原版典藏……我的比利时文献……我的咖啡壶组合……早知道就统统搬回家里藏着去了……”
“格格……”莫林生于心不忍地看了看槿玺,纠结良久后将轻叹咽入喉底。
能怎么办?告诉她明偷暗抢地盗走她那两半箱宝贝的”窃贼”并非普通人,而是皇四子?
就算她得知了又如何,总不可能问皇四子追回那些物什吧?虽然,那些旧不可堪的物什在他看来,委实瞧不出究竟宝贝在哪里。
“格格,对不起,是大叔没有看牢……”莫林生搁下手里装模作样以减轻内疚感的道具——扫把,帮槿玺将余下两半箱的物什并到一个大木箱里,“走,大叔帮你送到马车上去,藏在家里不是安全多了?”
“对不起,大叔,我不该生你的气。”槿玺回过神,想到自己刚才无故迁怒的举止实在过于无理,羞红着脸,垂着头朝莫林生道歉。暗骂自己,怎么可以真像个五岁的娃儿一般,如此斤斤计较呢!
说不定那些宝贝,是南大人觉得尚有可用之处,特地来收回去的也有可能。莫大叔又恰巧不在场,没注意罢了。
毕竟,在南大人眼里,自己不过是个六岁的娃儿,那些被他收回去的原版书籍、摩卡咖啡壶组合、银制双人餐具、高脚葡萄酒杯……都不适合现下的自己使用。
唉,只能说自己与那些宝贝无缘吧。看着莫林生将木箱捆紧,正欲搬下楼,槿玺制止了他:“算了,大叔……我是说,这箱子还是放在这里吧。”万一南大人又想到需要用到某样来自母国的东西,她岂不阻止了他的思乡之情?!
“格格?”莫林生诧异地回望着槿玺,“那万一……”又被皇四子拿走几样怎么办?
“我很喜欢这里,宝贝放在这里,我才好经常过来啊。难道说,大叔不想见我哦?”
“怎么会……格格这么可爱乖巧,大叔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会不想见你……大叔是担心……”
“没关系。既然南堂其他地方没有遭窃,说不定有人与我一样,舍不得这些宝贝……所以……大叔,堂里可有多余的柜子?就是那种没有门的展览柜。”槿玺比划着柜子的模样大小,心下有了主意,既然南大人还会对这些宝贝恋恋不舍,索性就将它们全部拿出来,齐整地排列在柜子里,这样,她可以在过来时欣赏,把玩,也方便南大人随时收回他想要的东西,免得每次都要将大木箱翻来倒去的找寻。
“有、有……”莫林生虽不知槿玺的意图,还是依言从楼下的储物间里找出一组积满灰尘的闲置木格柜。
待他将柜子擦净搬上楼,现原本有些凌乱的楼已经被槿玺收拾地异常整洁。将许多没甚用的垃圾清出楼后,现这间不足五坪大的楼其实很宽敞。
“大叔,柜子可以放这里吗?然后,我想将这张桌子移到窗边。”槿玺看到莫林生扛着柜子上来,兴奋地比划道。
“当然可以,没想到格格这么小就会清理房间了,大叔小瞧你咯。”莫林生笑着将柜子靠墙排放。巧的是,这组三门宽的木格柜刚好将一面墙体盖住。
随后将旧得掉漆的长型小餐桌移到了楼里唯一的小尖窗前,下楼去舀水,准备将桌子好好擦拭一遍。小丫头既然这么兴致勃勃,他也乐得配合她。只要别再耿耿于怀那些被皇四子顺走的物什就好。
槿玺则忙着将木箱子里那些虽然陈旧却没有丝毫破损的摆件玩意一一陈列柜中。
好在回府向福晋通报并取了食盒回来的末儿上楼了,忙抢着接过槿玺手里的活计。
“格格,让奴婢来。”末儿拉着槿玺在唯一的木椅上坐好,将食盒放在擦净的桌上,同时不忘转达福晋的叮咛:“格格,福晋说了,难得天好,格格就多玩会儿。未时末前回去就好。”
“嗯。咱们把这里拾掇干净后,下去与莫大叔一道用膳。”槿玺拍拍食盒,笑眯眯地说道。
自打年前进宫参加除夕筵宴后,她就没再出过乌喇那拉府。一来天气寒冷,时有大雪。二来大过年的,街上也冷情。
如今半个月过去,明个儿就上元节了。今日天也好,气温回升,说服便宜娘后,她就拖着末儿上街游逛了。逛到一半时想起还有两大箱上回来不及细看的宝贝,索性来了南堂。
谁晓得一个月没来,她的宝贝竟然少去一半。
呜呜呜,虽然这两大箱宝贝也算是她的意外之财,可既已归了她,突然间少去一半,依然会心疼不已。
那可都是来自十七世纪比利时的生活用品与文学器材呢。随便将哪个放到现代,都是价值连城的文物古董唉。
“格格,这些可都是什么宝贝呢?奴婢好多都不认得。真是南大人远隔重洋带来的吗?”末儿边放置摆件,边问槿玺。
“唔,是啊,这些都是南大人家乡出产的玩意儿。是不是与咱们大清朝的不同呢?”槿玺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晃荡着双腿,托着下巴,视线扫过末儿已经排放好的摆件上。
一对古朴精美的双芯式银烛台,一套六人组的印花隔热杯盘垫,一对金银双雕的水壶,一张有些磨损的故事挂毯,一个放有比利时城镇生活油画图的十寸镶银相框,一面带支架的椭圆形铜框雕花玻璃座镜,一只迷你的铜制小妆奁,小到只能放下一对相迭的贵妃手镯,却精美地令人爱不释手……
“格格,这几本书也排在柜子上吗?”末儿的询问打断槿玺的欣赏,点点头,示意她将余下的几册描述比利时生活文艺方面的英文版书籍,以及唯一的一本线装五线谱乐谱,收在她伸手就能够到的下层格子柜里。
“哟,经格格这么一收拾,这楼成了个温馨的小书房了。”莫林生从楼下上来,先是送来两把同样掉漆的靠背椅,再是端着放有三杯热茶、一碟酥糖麻花的大托盘走进楼,笑着打道。
“谢谢大叔。我会常来,绝不让它们积满灰尘。”槿玺接过热茶,礼貌地致谢,顺手捻起一根莫林生自炸的大麻花嚼了起来,“唔,莫大叔的手艺真好,与我家刘婶有的一拼哦。”
“格格过奖了,这是咱老家的特产,小时候过年,父母都会炸很多这种大麻花……”莫林生自谦地笑笑。
“大叔是天津人吗?”不是说,天津是大麻花的故乡嘛。
“格格好聪明。这也能猜到。是呀,离乡背井都快二十年了……”莫林生抚着热茶杯盏,叹息般地回忆道。
“大叔想家吗?”槿玺见末儿收拾妥当,忙招招手,让她在铜盆里洗净双手,过来坐着吃点心。
“自然想,不过,这么多年了,父母早过世了,兄弟姐妹们也都各自成家立业,日子红火着呢……”孤家寡人的他,并不想回去让他们徒增牵挂。
“大叔一直都在这里做事吗?”槿玺很好奇。看得出来,莫林生受南大人的影响很大,不说这天主堂是西方传入的文化,里头的装饰布置洋味十足,且看他端来三杯热茶,三把椅子,明显不将末儿当丫鬟看待,一视同仁,心下对他敬佩不已。想必他很早就跟在南怀仁身侧,习惯并接受了洋人平等的观念。
“嗯,有快二十年了。二十岁那年跟着同乡进京做生意,没曾想上当受骗,不仅没有赚到银子,还欠下一屁股债,若不是南大人出手相救,大叔我早就被押去以身抵债了。”
“现在不算吗?”槿玺眨眨眼,唇角绽出可爱的梨涡。
“呵呵……这是我自愿的。南大人当时并不想让我留下来报答还债。”莫林生笑着摸摸她的头顶,回头见末儿坐是坐下了,却拘谨的很,热茶点心皆不敢碰,“你这丫鬟懂事归懂事,不过,主子让你坐下吃,拘谨着做什么。”
“是呀,末儿,听到大叔的吩咐没?赶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这个麻花可好吃了,回头让刘婶也替咱们炸些。”槿玺顺势教育起这个固执的小丫头。
“格格也是个好的,小小年纪,就懂得如此体恤下人。”莫林生见她故意虎着脸,唠唠叨叨的表情,不觉莞尔一笑,“这么多年下来,我从南大人身上觉了不少咱大清国男子没有的气度秉性,许是那什么比利时的国家真比这里开放。”
“没错!”槿玺一不留意就脱口而出,随即朝讶异地望着她看的两人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好想能去那什么比利时的国家见识见识哦。”
“哈哈……格格真是好胆量,不过,南大人说要在茫茫大海上漂几个月哦,格格依然敢去吗?”
“唔……那……还是算了吧……”她晕船。坐一日豪华邮轮都会有晕船现象,何况是长达几个月乃至半年。饶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