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暨听到这句话,修眉略挑了一挑,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方道,“你倒聪明,知道孰轻孰重,不过想来你也是不会仅仅为了道个歉便跑到这里,有什么事,直说。”
重明见巫暨单刀直入,自己也不再扭捏作态隐瞒什么,便淡淡道,“上次无双求先生的事,我想再恳求先生一遍。”
“哦~”只见巫暨略略扬了扬眉,目光转了一转,唇边勾起一抹未明的笑意,道,“若是我不答应呢。”
似乎也料到了会有这个答案,重明眼中只是微微闪过一丝失落,便道,“既是如此,重明也不敢多打搅了,有劳先生了,告辞。”说着便转身想要离去。
“你相信他么。”一声淡淡的却略显突兀的话语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重明略略一惊,像是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敲开了心中的某个地方,裂痕开始蔓延,可以窥测到里面那些黑暗的东西,
手不由自主的抓上了胸前的衣襟,嘴唇动了动,张合,再张合,终究只吐出一个字,‘信’
巫暨只是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带了些许‘原来如此’的讥讽,便转过了身去,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重明没有再看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心中一片茫然,风吹过去,撩起他前额的丝,那双澄明的眼睛此刻是一片漆黑,只剩下两个细微的光点。
一瞬间忽然觉得他离这个世界很遥远。
第一次觉得自己与情这个词这么陌生,当巫暨问到自己是否相信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一下子清晰了起来,让自己看到了自己从未曾窥见过的内心……
似乎从小的时候便一直都被师傅在教导该如何为人处事,几乎是连每说一句话都要经过师傅,不然自己说出来的东西总会被人嘲笑……那个时候便觉得与人说话是一件最困难的事情,只有师傅那样教他,怎样去看别人的眼色,该说怎样的话……
这样前后断断续续的便也有约莫五年的时间,只要是师傅教的,他都记住,终于他渐渐地习惯了……
只是…………总觉得这里面缺了什么东西。
他对无双到底是怎样的心?就连自己都不清楚,若说相信,可瞒住他的那么多事,答应他的事也不能做到,还有一开始便存有的戒备之心……
总觉得自己对无双已经很足够了,每次在他危险的时候会想到帮他,便是拼了性命,可现在又现了极为可怕的一件事,若是……若是换成其他人……他也定然会这么做的。
那么……这样想过来,他对无双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有些恐慌,他不知道怎么找出来自己对无双那种特殊感觉的证据…………
无迹可寻……
一步一步地走回去,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心里丢掉了,闭着眼不敢再去想,一片混乱,原本以为是很重要的东西可现在却全被自己推翻……
恐慌,不知所措,又一次觉察到自己和别人的不同……
表面上的温和,内心的平淡如冰,行为举止的规整,一板一眼的套路,之前都没有意识到,第一次觉得自己很可怕。
开始怀疑了,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人?
心冷,那些感觉真的都是假的么?
踉跄着走了回去,将门扇全都关得死死的,摸索到床上躺下,被褥冰冷,拉过锦被,将整个人都蒙住,这样狭小黑暗的空间,总算是让他有了一点安定的感觉。
锦被盖反了,面上的金线摩擦在脸上,粗糙的疼痛,有湿湿的东西一滴滴的落下来,浸湿了被面,泛滥。
清晨
昆仑
依旧是十分肃然和平静的气氛,昆仑前殿的大堂中坐着的是一排排身着道袍的弟子,都在窃窃私语着,只因为一向准时的讲师并未准时出现在这里,有人还有些庆幸,这个早课只怕是上不成了。
也就在这时,一袭白衣负手拿着一卷书施施然的走了进来,看到弟子们这个状况,不由得皱眉。
然而他并没有作,只是一径缓缓走过去,目光淡淡的扫过在场的所有弟子,只是片刻,整个前殿便鸦雀无声。
凌霄子缓缓站到殿前,看了看此刻一片寂静沉肃的众弟子,淡淡解释道,“你们的玉清子师傅今日有要事外出,这几日早课都由我来带你们。”
众弟子面面相觑,却也没人敢异议,都是低头齐声道,“但听师叔教诲。”
凌霄子点了点头,抬手拿起手中的书卷,刚刚翻了一页,目光忽然动了动,抬头看向低头坐着的众弟子,目光缓缓绕了一周。
没有现那个熟悉的身影,眉头微蹙,问道,“你们可有谁看见重羲了?”
众位弟子听到问话都抬起头,互相的看了几眼,又都低下头,只是几个弟子还在东张西望。
最终还是坐在最前的一位弟子起身上前道,“回禀师叔,昨夜弟子在巡查之后回到房间,直到今日早课,都没有再看到重羲师兄。”
凌霄子闻言略点了点头,眉头一点点的蹙了起来,握着书卷的手紧了一紧。凝眉思忖片刻,抬起头,看向坐在最前方的重谨,道,“重谨,今日的早课便先由你代了,我去去便来。”说着便将手中的书合上,递了过去。
重谨闻言忙上前接过,凌霄子看着他略点了点头便径自离去了。
这一下弟子们又开始小声的嘀咕了起来,重谨双眉一挑,冷冷道一声‘肃静’,那些弟子虽然心里有点不服气,但也都慢慢地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