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起远在他乡的娘家人,夏夫人总是忍不住鼻酸,她有儿有女,有个遮风蔽雨的地方能埋汰丈夫,而他们却在风沙中受惊害怕,吃沙吞风,连喝口水都弥足珍贵。
边关苦寒,夏夫人每年都托人往那边送衣料、干货与一些应急银子,真要养活一大家子人她办不到,但至少送口吃的还行,夫家开着酒楼,能买到便宜的菜蔬肉食。
「娘,爹那样子,这辈子怕是改不了,您又何必指望他,把自个儿日子过好了就好。」男人不能成为依靠,就只好靠自己,没必要为了迁就而委屈求全,他不是全部。
苦过来的夏和若大彻大悟了,在她需要援手却求助无门时,身边的亲人没拉她一把,反而将她推入深渊,这样的结果叫人痛彻心扉。
夏夫人苦笑着叹了口气。「我知道他老干些不象话的事,可我就是气不过,不打他两下不甘心,凭什么他只管撒种、风流快活,我却得做牛做马地为他收拾?明明他才是祸秧子……」
可笑不管男人做了多少错事,有错的一定是女人,谁叫她不会理家,管不住男人。
她愿意被外人喊「悍妇」吗?要不是被逼急了,谁敢坏了名声这样做,还连累女儿找不到好人家。
「娘。」夏若和轻声一唤。
哭是一天,笑是一天,自怨自艾是自我折磨。
「哎呀!娘干么跟你说这些,你还是未出嫁的闺女呢。」夏夫人收起失落的神情,对着女儿十分心痛。
又一次退婚对她的打击甚大吧,这孩子的婚事怎么老是不顺遂,一波三折?
「娘有话不跟女儿说要跟谁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夏和若故意撒娇,做出小女儿娇态。
听着女儿的话,夏夫人被逗乐了。「是,娘的小心肝,娘有你就圆满了,不做多求。」
儿子长大是媳妇的,只有女儿亲近娘,她满肚子委屈只能向女儿倾吐,同样的话旁人听了怕要起心眼。
「娘把心放宽,做您喜欢做的事,不用把心思放在我们身上。鸟儿长大要离巢,烦心的事那么多,您哪能管得了,一些不重要的琐事就交给嫂嫂们吧。」给她们找些事做,免得平日太闲,把主意往她头上打。
夏夫人一顿,脸上笑意一敛。「她们找你说情?」
婆婆和媳妇是天生的敌人,一提到要放权,掌中馈的夏夫人立即对两个儿媳心生不悦。当初媒人说得天花乱坠,她太听信,这才挑上心术不正的两个儿媳,她们一个个都是搅事精,特别看重府中的家产。
「不是,我是觉得人一闲就容易多口舌,关注不该关注的事,若是忙得连落脚的功夫都没有,就少了闲话。」夏和若没言明,实际上却告了黑状,有些话不说比说更明白。
夏夫人目光一沉。「的确是闲了点,整天打探我给你准备多少嫁妆。」
亲生的和旁人生的岂能一样,更别提女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给再多她也不嫌多,何况她那些私房不给女儿要给谁?孙子是隔辈亲,她虽然也疼,但不及养了十几年的女儿。
至于庶子、庶女,她哪管他们的死活,照公中走,该给多少就给多少,嫌少找自个儿的姨娘去,她不会拿自己的银两贴补。
夏夫人不知道的是,她就是给女儿太多嫁妆才引人眼红,两个儿媳妇都不甘心小姑搬空了婆婆的私房,因而设计谋夺,偷走了大半嫁妆。
「娘,我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夏和若她有点难以启齿,可神情又那么坚定,非做不可。
夏夫人一笑,眼含宠溺。「怎么,想嫁人了?别担心,娘会留心瞧,给你挑个如意郎君。」
「不是的,娘,我这几回退亲,拿到了可观的赔偿金,我想先挪用一些,看您给不给。」夏和若睁着水亮双眸,扯着娘亲的胳臂,那模样俏皮又叫人喜到心眼里,难以拒绝。
「你想做什么?」夏夫人问。
「娘,我想买下一座酒坊。」能做的事为什么不做?她要预做防范,不走回头路。
「酒坊?」夏夫人微讶。
「嗯!我想买下酒坊自己酿酒,日后靠着卖酒赚私房,哪天我嫁人了,那便是我的嫁妆,谁也抢不走。」她凭实力赚钱,谁能说她是粮仓里的硕鼠,专啃娘家的大米。
她没忘记大嫂在她出嫁那日说过的刻薄话,认为她哄得娘把银子都给了她,搬空了夏府的家财,哥哥、嫂嫂只能捡她搬不走的剩渣,她是不事生产的肥耗子。
「你在防谁?」心口一抽,夏夫人轻抚女儿的头。
在自个儿的府中还得偷偷摸摸,怕人瞧见,她还有什么不明了?女儿在顾及她的为难。
婆婆难为,一碗水要端平。
「娘,您给银子就好。」夏和若低垂着脑袋,不论人是非。
这世上不乏聪明人,夏和若的不一言让夏夫人有所了然,她看得出府里的妯娌、姑嫂相处并不融洽,两个儿媳互相较劲,争着要揽权,就是担心丈夫分到的家产比较少。
因为主掌府里银钱的人是她,所以两人忍着,不露出难看的贪相,但是她一旦不在了……
夏夫认不自觉地为女儿的将来担忧,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若是兄嫂靠不住,女儿要依靠谁?
心念一起,她想到女儿口中的酒坊,只是女儿不会酿酒,要座酒坊干什么,难道是要找人来酿,再卖酒给锦春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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