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都是韩家最底层普通的部曲,大部分连家主的面都没见过,此时竟然都没认出眼前和谢先生站在一起的这位官人,竟然就是他们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一个个都只对着谢时“献殷勤”,真正的家主倒是被冷落了,甚至有些人心底还暗自嘀咕这位雍容华贵的大官人碍事得很,场面一时也是非常好笑了。
韩伋也不打扰,径自去听了盐场和海船的下属汇报这里的情况,到了晚间时候,才和洗漱过后姗姗来迟的谢时一同用夕食。除了那些香浓菜色,今日盐场的厨子们还兴致勃勃按照谢时之前的指导,做了一顿海鲜烧烤大餐,做完之后还派一些胆大的献了一些滋味最好的过来,谢时也毫不介意的地收下了。
谢时向韩伋推荐,“这些蒜蓉扇贝烤得鲜嫩多汁,快试试。”他自己则取了一串切好的烤鱿鱼,一口咬下,口感鲜嫩,表面撒着谢时特制的烧烤粉,确实不错。更绝的是鳗鱼炒饭,切成丁的沙鳗鱼肉嫩汁多,鲜甜咸香,口感细腻而醇厚,配上炒得鹅黄松软,颗粒分明的米饭,极其鲜美,不知不觉便下一碗入肚。
谢时因着要尝其他的菜色,炒饭吃的不多,但呈上来的满满一大盆炒饭却半点没浪费,全进了韩伋腹中。他还点评了一句:“鳗鱼炒饭,甚是味美。”
享用了一餐饱饭,月下,灯火如豆,二人手捧一杯清茶于院中聊天。
谢时问他,“乐县如今情况如何?”
韩伋也不瞒他,“连月来,有不少流民到达乐县,数量虽不多,但一直不绝……”韩伋还向谢时透露了一些下属查到的情报,乐县的流民之所以比其他地方多上数倍,盖因为附近的长宁县县令一直在流民中散播流言,鼓动难民朝乐县涌去。
“那长宁县县令为何要这样做?”谢时不解,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怨?不仅鼓动长宁县的,还去别的地方时散播谣言。
韩伋道:“阿时有所不知,那长宁县令同范尧乃姻亲,交情颇深,范尧被我关入牢中,他自然心存不满,才暗中中伤。不过乐县如今正在扩建,再多流民也有工作,可以安置,阿时不用担心。”
这种政治斗争,谢时也帮不上忙,只能抛在脑后,不给自己徒增烦恼。末了,他突然想到方才在厨房里李大海的提议,问韩伋道:“明日韩兄可有安排?”
韩伋道:“我这趟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来看阿时,没有别的要事。”
谢时听到这话,不知为何,心中猛地一跳,白皙的俊脸也有些微微热,但很快这种奇异的感觉便被他忽略过去,他只以为是天气太热了,用手扇了扇风,朝韩伋邀请道:“那明日可要随我出海去看看?”
之前谢时看着渔船出海,便有些蠢蠢欲动想去海钓。但是说实话,那些小一些的用于捕捞的渔船在谢时看起来真的有些简陋,他自觉惜命得很,不太敢上这些小渔船出海。今天那位跟着学厨的李大海是韩家在长乐港这里驻扎的最大一艘商船上的厨子,知道谢时有海钓的心愿,刚好海船要去附近不远处的一个港口运一批货物——其实也只是保养后试航,大概来回一天一夜,便问谢时要不要一起去。
谢时有些心动,但韩伋担忧他,专程跑来看他,他也不好丢下友人,独自出海潇洒,才有了这一邀请。谢时想的是,若是韩伋没有兴,他便拒绝,留待日后再去。可惜他不知他的好友有洞察人心的本事,早就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他的想法。韩伋自然不会拒绝谢时想做的事情,再加上这一趟本就是为了他而来,因此欣然应下。
同时他道:“我观盐场已成,无需阿时再盯着,从海上回来后,阿时可要同我返回乐县?”谢时正好有些担心他试验田里的宝贝稻穗,听他一说,也点头应下。
第二日,天气晴朗,风浪不大,正是适合出航的好日子。谢时一大早起来就有些兴奋,连带着身边伺候的人都被传染了好心情,有年轻后生还胆大地打:“官人这一看就是从未出过海的人。”
谢时也不恼,他虽然生在海滨之城,但确实没有坐过船入海过,因此才会如此兴奋。
他笑道:“我还真没出海过,也不知道我晕船不,海女可千万要保佑我不要有这毛病。”
众人大惊,这才想起都忽略掉了这个问题,他们都是海边长大的,自然不会有晕船这种毛病,有年长的劝道:“官人,要不咱今儿先不去了?”
谢时摆摆手,“没事,我今早已经拜过海女了,还带上了清凉油,若是有事,涂上一点便会缓解。”
仆从们见他执意,只能不再劝阻,只是一个个都将自个儿认为能防止晕船的东西都给谢时带上,谢时哭笑不得地收下。
除了这些东西,谢时还带上别人按照吩咐给他做好的海钓鱼竿,和自己做的鱼饵,便要出门,后来想了想,又把厨房里的调味料带上了一些,若是钓上了什么海货,正好可以在船上做了吃。
韩伋今天和他一样,都是一身利落不累赘的窄袖短袍,配上他面无表情的俊脸,活脱脱一冷面杀手。然而这种帅气冷峻在谢时给他戴了一顶宽沿防晒草帽后,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谢时:……不戴又晒得很,但总不能只有我一个人戴,要丑一起丑才是好兄弟。
趁着风向偏转,谢时和韩伋一同踏上这艘足足有三层楼高、可载二百人的大海船。说实话,在看到这艘海船之前,谢时尚未能真正意识到韩家的财力和权势之雄厚,直到他看到了这艘在这个世界都算得上技术最先进的海船,他才了解到韩伋起事是有多大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