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田庄前身本就是韩家的庄子之一,前任主家便是韩家,受其庇佑,如今提起韩伋这位前任家主,仍是敬畏推崇。周围听到这话的老农们果然放下心来,“韩家是难得的仁善大户,从未听过他们欺压百姓的事儿,还一直接济贫苦百姓,这一任的家主更是如此,当年我老家遭了灾,被迫逃荒到这里,便是韩家收留安顿在田庄里,才活了下来。”
也有人担心,“也不知道朝廷接下来会再派个什么样的县令来接管咱乐县,若是还是范尧那些吃民脂民膏的贪官,我倒宁愿仍是韩大官人管着哩!”
“你小点声!这是能说的话吗?不过你这话说得也对,还不如让韩家主一直接管呢,听说那些流民,从前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如今呢,也跟咱主家之前安置的人一样,有衣有吃,还一样在建水泥房子,到时候建成便搬进去呢!换成原先的范狗官,你看他会不会施舍他们一粒米!”
“果然,韩家家主同咱主家都是大善人呐,只要有他们在,咱乐县就会一直安宁,我今天回去要让我家媳妇给佛祖烧一炷香,让佛祖保佑朝廷不要这么快派的县令下来,就让韩大官人接管着吧!”
“俺回去也去给佛祖上香,顺便再给俺主家的长生牌上柱香。”
“你家里也立了主家的长生牌?”
被问到的农户挠了挠头,憨憨一笑道:“俺见那些流民立了谢官人的长生牌在家,心想俺也受家主照拂庇佑,遇到这样不压榨还担心咱们秋收劳累的好主家也是烧了高香才有,便也在家中立了一个,可得让菩萨保佑俺们谢官人长命百岁才行。”
其他农人纷纷附和:“是这个理!”
福州府城,收到乐县消息的州尹虞先惊得摔了手上的琉璃茶杯,“你说什么?韩家接管了乐县?”
“何时生的事情?原本的县令范尧他们那些人呢?乐县生了何事你给本官细细说来!”
传信的是乐县隔壁长宁县县令派来的,长宁县令同范尧乃姻亲关系,自然不能见死不救,况且他见乐县沦陷,害怕下一个遭殃的便是自己,赶紧马不停蹄地让人来府城告信。
那信使按照县令大人交代的一五一十说了,“大人,乐县县令原本按照大人您的吩咐,闭城不出,驱赶那些流民,哪知道那些饿疯了的流民胆大包天,竟然集结上千人冲击城门!那韩家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竟然将乐县的县令抓了起来,开城门迎接那些流民!如今乐县的县令班子全数官员皆被关在狱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大人,这韩家莫不是要造反不成?!”
长宁县县令本是打着让府城派兵去解救范尧他们,顺便惩治那韩家,结果没料到,上的虞府尹一听,却反而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怒斥道:“胡言乱语!分明是那范尧渎职在先,韩家为了乐县百姓的安危,才暂时接管了乐县,安抚了流民,乃一大功绩,何来造反一说!”倒是全然忘记了自己吩咐下去的命令。
被踹了一脚的信使懵了,这跟县令大人预想的情况怎么不一样?这长乐县的县令初来乍到,到任不过一年,还未摸清楚在福州甚至是东南地区韩家的地位。韩家从前朝末年开始,以商贾家,而后入仕经营官场,如今百余年过去,韩家早已成为雄霸一方的东南望族,毫不夸张的说,韩家的脚一踩,整个东南官场和商界都有反应。
也就是这一代的韩家家主不知为何,并不入仕,也不经商,反而成了一代巨儒李叔頫的关门弟子,去了一所书院当山长,着实低调让人摸不着头脑,直到两年前的虞州尹到任福州,探查之下,才现这位历代最不起眼的韩家家主竟就在乐县窝着呢!于是到任的时候他还去拜访过,不过韩家家主对他不温不热的,他虽心中恼怒,但也只能作罢。
受到冷遇的虞府尹回去查了乐县的文书资料才得知的,前任州尹不知为何同韩家不和,因此连带着韩家家主为山长的东沧书院也不受官府扶持,就连学田都被做了手脚,虞怀自个为自己的冷遇找到了理由,还以为这是韩家在迁怒,只好作罢,另寻机会。
这前任州尹同韩家不和,虞府尹却不然,他巴不得攀上韩家这棵大树,好捞一肥水呢,运气来了还能借着力往上走呢。如今来了机会,虞怀立马便向乐县去了一封信。这封加急的信是送到韩伋手上的,他拆开一看,一目十行,而后挑了挑眉。
一旁等候的邱直见主上久不声,忍不住问道:“主上,虞怀那厮信上说了什么?可有说要任命的县令到此?”
韩伋将虞怀的信递给他,邱直看完,笑了,朝韩伋拱手道:“不出主上所料,这虞怀老谋深算着呢,这次主动示好,是想借着这次机会,从韩家手里要好处呢。”
虞怀信上所言,大致之意便是夸赞了一番韩伋的力挽狂澜的义举,并表示乐县原先的官员们不顾百姓,弃城而逃,罪有应得,即日便会派人来羁押到府城问罪,至于这乐县县令之位,这虞怀也是精明,为了示好,也为了不得罪韩家,竟主动表示要委任于韩伋。随着送信的信使一同到来的竟然是乐县的县令官印和任命文书!
这一切都在韩伋的意料之中,他道:“那便给虞府尹送一份重礼过去,以示酬谢。”这重礼也是真重,足足一箱子白银,重到需要四个人才能抬起来。而数千两白银,为韩伋买一个光明正大接管乐县的身份,绝对是物有所值,当然也是九牛一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