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夜,温庭云忽然从梦中惊醒,只觉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胸口被利剑穿透的疼痛感仿佛还在,他有些僵硬地转身去看6丹青是否安好,紧绷着的心看见小孩儿安静的睡颜时才慢慢放松下来,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伸手去摸他的脸。
6丹青浅眠且警觉,被他碰了一下马上睁眼,眼神清明过一瞬后又迅恢复了刚醒时的迷茫怔忪,揉着眼睛翻身面对着他:“则榕,怎么了?”
“把你吵醒了?”温庭云有些歉意地笑笑,声音沙哑,“我……我做了个噩梦,梦见,有人要……”
“嗯?”6丹青困倦地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声音,“有人要干嘛?”
软软糯糯还带着鼻音的声音让温庭云忍不住笑,他蹭过去抱紧6丹青:“没什么,睡吧。”
外面在下雪,寒风裹挟着雪花不要命似的吹着,但屋里安有空心火墙保暖,碳火添得很足,就算被子不是厚实的棉被也很暖和。6丹青安抚了摸了摸温庭云的脸,寒霜似的温度让他忍不住皱眉。
温庭云已经浑浑噩噩地又睡下了,眉头依然不甚安稳地皱着。6怪物凑近他,两人鼻尖相抵,他感觉到温庭云连呼吸都是凉的。
退开后,6丹青瞬间便冷了脸。
他冷笑一声,一双剔透的深琥珀色眼眸在瞬间便染上猩红血色。
屋外风雪骤停,大片的雪花停滞在半空中,方圆五十里内一片死寂。
“魏燃。”6丹青说,“出来,别让我叫第二次。”
半晌,已经停止跃动的烛光映照出一个青面獠牙的黑影。
6丹青从床上下来,赤着脚站在地上。
魏燃在他面前半跪下来,拿了床边的鞋子伸手去握他的脚踝想让他穿上。
“大人,地上凉。”
6丹青低头,魏燃是以原形现身,血红色的皮肤上青筋浮现,指甲很长很尖,骨头也又粗又大,整个手掌就像是巨大的鸟爪一样小心翼翼地圈住他纤细白皙的脚踝。
6丹青看着他,忽然抬腿一脚踹在魏燃胸口,巨大的黑影毫无反抗之力地倒飞出去撞在门上,出砰一声巨响。
“大人——”
“你平时在那小厮的身子里不声不响,”6丹青慢吞吞地说,走过去一脚踩在他胸膛上,“——这时候,又他妈出来刷什么存在感?!”
佐翼曾告诉他,这世上最美味最浓郁的感情有两种,一是爱,二是憎。爱中,以父母之爱和恋人之爱为佳;憎中,以弑亲之仇为最佳。6丹青吃的一直都是人类灵魂中属于爱意的那一块儿,前前后后引诱了该有十多个人了,其中有一次那个男人为了救他而死于车祸,那是6丹青吃过的最好吃的一次精魄。
由此他便知道,爱情之中,若对方愿意为他而死,那么精魄则是至真至纯,美味无穷。
6丹青可以入梦,同为妖魔的魏燃自然也可以。这也算是他们之前的惯例了,为了确认目标人物是否真的爱他至深,通常都会在梦里预演一遍,成功的话再搬到现实里来,当然,只是演一场戏而已,并不会伤及那人性命。
但这件事之前都是由6丹青自己做的。
“大人……”魏燃被他踩着也不敢反抗,只低声道,“我只是……觉得时机到了——”
“你觉得——?”6丹青打断他的话,“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觉得了?!”
魏燃不敢回话,他垂眼看着踩在自己身上的雪白赤足,心下一阵苦涩。
“王爷要什么时候吃,是我的事情。就算我改了主意不下手了,也轮不到你来说话!”6丹青冷冷道,“再有下次——再有下次让我现你敢擅自插手我的事情,魏燃,就别怪我不念这几百年的主仆情分。”
他收回脚,转过身去冷冷道:“把地方收拾好,然后滚。”
魏燃费力地撑着地板翻身跪好,虽然6丹青没再说什么,但他还是向他磕了磕头,然后才站起身,修复好被撞坏的茶几和门板后才消失在黑暗里。
6丹青揉揉额头,手脚并用地爬回温庭云身边躺好。
屋外再次响起寒风呼啸的声音,屋里的烛光也跟着忽明忽暗地跳动起来。6丹青轻吻了下温庭云的唇角,抬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好梦。”
6丹青说,血红的眼睛变回深不见底的琥珀色。
温庭云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稳,他翻了个身,无意识地抱住6丹青在他颈窝处蹭了蹭,继而沉沉睡去。
转天起来,温庭云便烧了。
6丹青有些懊恼,入梦这事儿他做惯了,很熟练,加上他虽然不是人,但也算不上妖,每次都会把入梦的伤害降低到几近于零。可魏燃是纯粹的妖魔,用古代的话说就是邪祟和阴邪之物,那傻逼入个梦还用原形,阴气冲体,不把人折腾病了才怪。
他去厨房帮温庭云熬药,结果等他端着碗要进房间的时候却被莫循挡在了门外。
6怪物皱眉:“干嘛?”
莫循低头道:“属下拿进去给王爷就可以了。”
6丹青看他:“怎么着,这房间我进不得么?”
“6公子,王爷是怕把病气过给您——”
“让开!”6丹青不耐烦地皱眉,“是你让开还是我自己踹门?”
莫循也很为难,他当然不敢跟6丹青动手,只能一让再让:“非常抱歉,6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