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机缘,除夕夜,爆竹震天之际,曝尸荒野,任由黑鸦琢眼、野狗撕耳、贪狼啃指之人,又是谁之心爱?!”
厉声之下秦研逐渐崩溃,热泪涌下,“你不懂的……二月二快到了……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徐溪丛后退几步,望着顶上苍穹,泪水终于颗颗掉落,“蜉蝣朝生暮死,曾得咫尺之空,须臾之寸,后落凄凄冷雨,翼折羽断,不复再见;众生得百年,拿光阴虚度,如蜉蝣有感,定当愤慨不公。”
秦研又羞又耻,万千言语堵在胸口,愈积愈难受,她哭着摇头,双眸闪动着泪水,不敢与人对视,愧疚道:“我一开始什么也不做,躲着藏着、有些事就不会生,有些人就不会死!
我当真是怕了,怕坐上龙椅之后,爱恨生死捆绑上无形巨轮,莫名推动下,以绝对的力量碾碎越来越多的人。而我……束手无策啊!”
“……你想,躲在行宫,逃避一切?”
“是……”
秦研瘫坐在地,认下了自己的软弱和无能。
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徐溪丛回望着眼前人,她用光了所有耐心和奋勇,一而再再而三的回应,皆是软弱和逃避。
于是,不用再去验证什么了。
她知她,是假。
可笑的是,谁能看透世上的情呢?
自打进门的第一眼起,有人就知自己无药可救,片片情感随朝夕的橙芒织就一袭白梦,弥天盖地,如雾如幻,不愿清醒,或是将梦幻与现实置换,换来人人唾弃的醉生梦死。
爱情并不关乎一个名字,一个身份,一个所谓的理所应当。
徐溪丛的的确确爱上了眼前这个软弱的女人,哪怕她没有半点乔御澜的影子。
手中天子剑越来越沉,徐溪丛踉踉跄跄,满是失意和心痛,这种感觉尖锐深刻,刺破了长久以来清高冷淡的外衣,露出内里一颗滚烫汹涌、看不透的心,承受着旁人无从得知的深情折磨,剑锋逐渐远离地面,逐渐拔高至半空,最后抵在了洁白温热处。
“溪丛!你干什么!”秦妍慌忙大喊。
紧握着剑,徐溪丛感受脖颈上冰凉的剑锋,决堤的泪划过脸颊,“陛下不负任何人,唯独要负我了。”
“别别别!”秦妍站起身来,欲上前夺剑,被猩红的一道血口逼退,只好哀求,“你快将剑放下,算我求你了!”
徐溪丛无力道:“在这京郊行宫,陛下经历九死一生,在凄冷长夜的病榻上不知生死之际,你抚我青丝,让我等你康复,我记得、永远都记得!”“陛下,可还记得?!”
往事跌涌,幕幕浮现。
当初,慕容安然无情的将自己推入深渊,濒临崩溃的分手之夜,凄苦无助,是眼前人剖开真心,义无反顾陪着一起跳。
秦妍伸出手,凭空抓着,“我……我……我记得。”
“那就好,”徐溪丛笑了笑,温柔道:“陛下不知我是个刚烈的女子,无妨。
这一次,陛下食言,将溪丛抛弃,就眼睁睁瞧我追随阿喜而去。
如此做法并非怪罪怨恨,是臣妾心眼古板,分不到爱人的心,余生毫无意义,不如轰轰烈烈一剑自刎。
死在陛下眼前,挽一回君心,得一段关切,亦能像阿喜一样,被您念念不忘!”
“胡说!”秦妍急得额上青筋凸暴,她悲愤哭诉:“我已经失去阿喜了,不能在失去任何一个!”
“您的不能失去,意思要臣妾苟活在世吗?”
徐溪丛加重力道,锋利的剑刃轻而易举划破皙白的皮肉,鲜红的血突破豁口,顺着莹白剑身,淌势成流,“陛下沉溺悲伤、藏于陋室、困梏身心,那溪丛,求一死!”
“你这是在逼我……”
“是陛下在逼臣妾……”
哭红的凤眸,望向颤抖的女帝,徐溪丛以强硬的手段唤醒对方的执迷怅惘,她喃喃自语:“空壳薄囊,负我满腔赤诚,年华灼灼,不得一枝望春,山珍海馐肖同白蜡,锦衣华服宛同蝉翼。”“如此,人生奈何!”
室内无声,鲜血溅落下坠时,无疑成了道道雷音,准确的砸在秦妍胸口。
并非所有的鲜血,都能将人唤醒,也非所有的逼迫,皆有如愿的结果。
激起的爱意和不愿重蹈覆辙的悲怆使秦妍重审视自身的懦弱,她一步步迈近,一步比一步坚毅。
重燃起一丝希望,使得秦妍冲人伸手,无限温情,“溪丛,你若不弃,便入我之怀。”
随着天子剑的坠落,两具身躯逐渐靠近,密不透风。
“傻瓜!”秦妍抱着人,含泪微笑:“没见过你这样的……真是败给你了。”
“我是傻,此生就认准了你,不论你是谁!”徐溪丛将脑袋缩进女帝胸怀,不等人开口,劝慰道:“这儿太冷了,我们连夜回宫吧。”
“好……”
……
相拥良久,二人才舍得松开各自的手。
秦妍给人套上袜子,又亲自伺候其穿上棉衣,确保徐溪丛不受半点风寒,这才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走至殿门,内侍慌张疾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脑袋点地。
秦妍的心瞬时紧缩,头皮麻透,无边的恐惧死灰复燃,再次以铺天盖地之势袭来。
内侍带着哭腔结结巴巴道:“陛下,大事不好了,任妃娘娘……她……她……她被人,毁去容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