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若说是像个铺子,不如更像是某个隐居的大师用来小憩品茗的后院。进门处摆了一架绣着一枝玉兰的屏风,绕过屏风便是一口硕大的青花瓷大缸,里面养了一枝碗莲,颜色碧青,花萼高处水面些许,独自盛开。水下面几条红色的金鱼悠游自在的游曳着,偶尔将水面拨动得涟漪阵阵。缸莲后,摆着一个老树根雕的桌子,三把椅子随意的支在一旁,桌上香炉内香烟淼淼,空气中弥漫着清远的香气。
“坐吧。”雾凇先生在主位上落座,伸手给自己到了一盏茶,见郁宁在他身边落座,也顺手就给郁宁也倒了一杯,问道:“先生刚来周天府吧?以往没见过先生。”
“我姓郁。”郁宁坦然一笑:“我确实刚来周天府没多久。”
“郁先生也是因鉴宝大会而来?”雾凇先生低头饮了一口茶,慢悠悠的道。
郁宁如果不去看他,光听声音还以为这位雾凇先生是一位垂垂老者,对方虽然一头白,脸却看起来生嫩得很,与郁宁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岁数的人。郁宁点了点头,故意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仿佛正在为自己的无知而感到羞愧,他说:“我随长辈来见见世面……说起来周天府原来还有碧海天青楼这样的地方,还有先生这般的人物,真是叫我大开眼界。”
“我这般的人物?”雾凇先生一顿,将手中茶盏放到了桌面上,出了一声清脆的瓷器碰撞之声,他看向郁宁,眼中似有深意,问:“我是哪般的人物?”
“神仙一般的人物。”郁宁毫不犹豫的拍了记马屁:“时人行商,一是为利,二是为名,我原以为这碧天闭门不开是先生沽名钓誉,一进此处,才知道是我狭隘了。”
他抬眼看向郁宁,眼中溢出了一律笑意,他动了动嘴唇:“说说。”
郁宁有意震一震这位雾凇先生,他看了一眼那口缸莲,道:“莲者,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1],先生摆这个孤莲局,不利名,不利财,孤芳自赏,不正是‘闲人免入,有缘自进’的意思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先生平时也不在这碧天中吧?”
他一进门就现了,这间铺子里一件货物都没有摆出来,连屋内常见的百宝架也不曾设置,整座铺子除了中间这一缸一桌三椅子,居然空荡荡的什么事物都没有。就算是这些有的东西里也全是单数,连椅子都是单数,整个空间给人的感觉就是孤寂排外,故而郁宁大胆猜测,这位雾凇先生平时应该也不待在铺子里,偶尔才会过来一趟。
这里正经的常驻人口,估计就只有那小厮一个,不过郁宁也没说得太多,只是点破了有这么一个局,说得太多,反而像是来上门踢馆的一般。
其实说起来郁宁也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梅先生,在古玩和风水之间,他其实更加喜欢风水一点——人嘛,就是有点那么点惰性,对比起他背了快一年的书还八竿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的古玩古董,自然是他能看见气场又能凭着那么一丁点儿天赋能看出来的风水更招他待见。
“猜得没错。”雾凇先生这才露出了一点真正的笑容:“没想到我长久不来碧天,一来就遇见了郁先生这般的人物,也算是不虚此行了。”他顿了顿,接着说:“想来郁先生也不是凭白来掀我老底的吧?”
郁宁摸了摸鼻子:“被前辈看出来了,晚辈才来周天府……不得其门而入呀。”
郁宁方才一看刘泼皮闹事,就知道这碧海天青楼里面也有风水法器相关的方面铺子经营。既然这样,那个什么劳什子的鉴宝大会说不定也会有这方面的东西。只不过风水这东西大多数还是隐晦的,说不定会分成好几场——小说里不都这么写吗?都说拍卖会分什么内场外场,外场就是能摆在台面上大家都能看看的,内场则是只有内行人才能进,免得有人不识货来搅局,惹得大家扫兴。
郁宁想着来都来了,自然也想要见识一番,所以他就在门口试了一招千金买马骨,没想到还真给他试出来了。“所以才有了门外那一出。”
“原来如此。”雾凇先生抬手给郁宁添了点茶,饶有兴致的问:“那我若不阻止先生买那法器,先生如何?”
“那买就买了,那手把件我确实是挺喜欢的。方才先生若是不叫住我……”郁宁皮了一下:“那我只好蹲在先生门口叩门试试先生放不放我进来了。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花钱。”
雾凇先生听了不禁抚掌大笑,自桌下抽了一张帖子出来放在了桌上:“郁先生也是个妙人,明日午后还有一场小鉴宝会,郁先生到时若是有闲,不妨再来寻我。”
郁宁忍不住在眉梢间露出了一点喜不自胜之色,他也就是赌一把,没想到还真被他赌中了,他拿了帖子笑着说:“那敢情好。”
雾凇先生抬了抬手,原本守在外头的小厮走了进来,雾凇先生站起身来,比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说:“既然郁先生都说了,你我本无缘,全靠你花钱,那郁先生可愿随我入内一看?”
“求之不得。”郁宁也站起身来,小厮连忙走到一旁按了一下墙上某处空白之处,只见墙面旋开,露出了里屋。郁宁一看里面的空间,才反应过来这店铺里其实并不是没有货物出售,而是这碧天占了两间铺子的地方,一处便是他与雾凇先生喝茶的地方,而另一处铺子,才是他们用来摆设货物的地方。